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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意外之喜

  致遠酒樓二樓的閣子里,簡員外和章員外各自行禮,坐了下來。上了酒菜,兩人一邊吃喝一邊閑談。

  說過了幾句閑話,簡員外道:“這兩日,縣里來了兩個從京城來的吏人,說是奉御史臺之命,到本縣來查白正然一家的案子,員外有沒有聽到風聲?”

  章員外道:“我聽下人提起過,不過只說一人到了縣衙。”

  簡員外連連搖頭:“來的是兩個人,一個到了縣衙,還有一人四處走動,收集消息。我是派人跟著到縣衙的吏人,發現他們兩人住在一起,必然不會錯。”

  章員外想了想道:“為何要派這樣兩個人來?此案以前也重查過,都是直接到縣衙,把所有案卷都調出來,找人審問。怎么這一次,還派了個人不去縣衙,在民間走動?”

  簡員外道:“許是御史臺跟其他衙門不一樣,哪個說得清?此事重大,員外在意。”

  章員外聽了笑道:“我們書鋪,無非是寫了兩張借據而已,又沒有什么大事。”

  簡員外道:“不能夠這樣想。員外,這案子到現在,只要查出來,涉及里面的都不是小事。你想一想,案子是柏亭監斷的,提刑來查過,白家的小鬼在京城到處告狀,別處不收,才入御史臺。一旦被御史臺查出什么,有多少要跟著倒霉!”

  章員外吃了一驚:“這案子如此大么?白家不過死了三個人,除了白正然,都是自己活不下去,證據清楚。這樣的案子按說已經過去,應該沒有人問了才是。”

  簡員外道:“我聽縣里簡押司說,來的吏人拿的是御史臺長官的親筆信,知縣也不敢小視。如果被他們翻過來,事情不小。我這里已經派了當時參與的人,到外地去了,免得他們說胡話。”

  章員外做的是書鋪生意,聽了簡員外的話,仔細問了,才知道事情確實不小。死多少人是小事,關鍵是御史臺親自查案,這種事情可不多見。想了又想,章員外道:“若是如此,我這里也要小心。最近恰好有事,要派人到襄州去一趟,便讓易主管去好了。只要離了葉縣,別人就沒有辦法。”

  “好,最好如此。”簡員外聽了大喜。“你們書鋪,當時參與的就是易主管,只要他走了,別人還能查出什么來?我吩咐簡押司,只要照顧好京城里來人,此事就過去了。”

  說完,舉杯與章員外飲酒。簡熊說什么要拿錢,章員外書鋪是直接參與的人,利益相關,怎么還會要錢?這不自己一說,章員外自己就把人派出去了。

  客棧里,簡成和方平兩人買了一只燒雞,幾個小吃,坐在窗邊喝酒。這兩天不一樣,明顯能感覺得到身后有人跟蹤,不能自由自在了。

  呡了一小口燒酒,簡成道:“從昨天開始,縣里的簡押司便就對我不一樣,中午還要請我飲酒,被我拒絕了。他是簡員外家的人,必然參與其中,要防著一些。”

  方平道:“有這樣一個行家,怪不得案卷做理天衣無縫。要查哪里,怎么查,要些什么證據,簡家的人當然清清楚楚。唉,依我看來這案子不容易。”

  簡成道:“必然不容易。我在縣衙里查了幾日,連當時參與偵緝審訊的吏人都問了,找不到一點點破綻。已經跟衙門說了,明日或者后日,我要到柏亭監去查探。”

  當時案件發生,葉縣定的是白正然自殺,并沒有送到柏亭監去。因為白家的人告,柏亭監才派了司理參軍前來審訊,維持了葉縣的說法。監里還有些案卷,簡成也要那里去查一番。

  方平道:“這兩天,我感覺身后一直跟著人,諸多不便。你走了,我一個人在葉縣,豈不是更加問不出什么?總要想個辦法,擺脫掉身后的人,才能做事。”

  簡成點了點頭,喝了杯酒,又扯了一塊肉吃,在那里想辦法。葉縣是別人的地盤,派個人來跟住你實在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想不被跟蹤,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方平嘆了口氣,也不說話。剛才的幾天,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到處問一問,感覺還能問到不少東西。等到這兩天被人哪住了,就再問不出有用的信息了。

  想了許久,方平突然道:“這件案子,白家的人曾經告到轉運使司,轉運使又移文提刑司,讓提刑派人來查過。要不你去柏亭監,我也離開葉縣,到鄧州走一遭,查查那里的案卷?等到回來,不信他們還能派人。既然到了京西路,就不要怕多走一走,看一看。”

  簡成抬起頭來,道:“有道理。既然來了,不去提刑司看一看總是不好。那便這樣,明日我到柏亭監去,你坐火車到鄧州。我們約好,五日之后,重回葉縣。”

  方平想了想,時間還能來得及,便就點頭答應。商定了此事,兩人心情好了許多,一起喝酒吃肉分外快活。案子雖然難查,總不能虧待了自己。

  第二天一早,簡成去了柏亭監,方平結算了房錢,到車站買了車票,準備去鄧州。鄧州是京西路提刑司所在地,必然有白家的案卷。簡員外在葉縣勢力雖然大,總不能影響到那里。

  過了中午,方平上了火車,放了行李,在座位上坐了下來。現在有了火車,什么都方便了。此去鄧州坐火車到了新野,而后陸路去鄧州,不用一天。五天的時間,足夠自己在鄧州查卷宗。

  坐了一會,上來一個五十余歲的賬房先生一樣的人物,拿個包袱,坐到了方平的對面。把包袱放好后,取了一本書出來,在那里慢慢觀看。

  方平在對面看著書名,是新出的一本游記,不知什么人游了河曲路回來寫的,自己沒有看過。一時好奇,便向對面的人拱手:“不知官人哪里人?因何南下?真是幸會。”

  那人抬眼看了方平一眼,像是個普通的人生意人,把書放下,拱手道:“在下易理,在葉縣的書鋪里做個主管。因為主人在襄州有生意,恰好有事,到那里走一遭。”

  方平道:“在下方平,做些小生意,此去鄧州。官人看的什么書?不知什么人寫的?”

  易理見聊起了書,面色好看起來,道:“這是沙州知州祖無擇所著河曲路游記,寫的是他做沙州知州的故事,文理有趣,甚是可讀。”

  方平道:“在下最喜歡讀這些游記故事,可惜沒有見過賣的,著實可惜。”

  有了相同的興趣愛好,就有話題,兩人談起看過的游記書,許多都是兩人讀過的,甚是驚喜。

  火車到唐州的時候,已是午后,方平下車買了些包子,與易理一起分食。

  吃罷了包子,方平道:“前面就是新野車站,我該下車,從那里轉到鄧州去。對了,兄臺此去襄州為了什么事?什么時候回來?約個日子,等我回了葉縣去你那里拜訪。”

  易理道:“實不相瞞,其實沒有什么事情,只是去看一看那里的賬簿而已。這等小事,以前都是隨便派個小廝,抄了賬簿,帶回葉縣就好。”

  方平道:“既然如此,怎么這次兄臺要去襄州?”

  易理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我們主人家開書鋪已經三代,開國就做這生意。年初的時候,因為一宗借貸,本來借據是一千貫,債主要為難借貸人,讓鋪里新開了一張千貫的借據把舊借據換過,不合經手的人就是我。當時只以為小事而已,沒想到后來借貸的人死了,家破人亡,惹出事情。”

  方平聽了不由大吃一驚。易理說的事情,難道就是白家的案子?急忙打起精神,詳細詢問。

  此去襄州,易理本就心煩,路上又與方平說得熟了,沒有多想,便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方平聽在耳朵里,越聽越是心驚。一直都說此案沒有證據,卻沒想到一離葉縣,就碰到了關鍵人物。

  易理的口供,豈不就是這案子的突破點?想來想去,路上與易理虛與委蛇,到了新野,急急忙下了火車,到車站亮明了身份,讓他們帶人把易理抓了起來。

  把易理帶到一邊的小屋子里,方平拱手:“不瞞兄臺,在下正是御史臺派往葉縣的人,此去鄧州查卷宗。既然碰到,且有口供,就不能讓你再去襄州了。這是一件疑案,只要破了案,兄臺的事情不過小事一樁而已,我可以向中丞求情,不處罰你。”

  易理聽了,不由臉色臘黃:“世上豈有這樣巧的事情?莫不是你早知是我,跟我上車來?”

  方平搖了搖頭:“在下確實是去鄧州的,并不知道兄臺的事情。恰好在火車上遇到你,你又把事情說給我知,只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白家的人死得太冤,讓我們在車上相遇。這便好了,我從新野縣里借幾個差吏,帶著你一起立即回京,稟白中丞。”

  易理無可奈何,只好點了點頭。這個年代的人,對天意還是畏懼,易理只能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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