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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渡河

  太陽慢慢地落下去,天氣涼爽下來。躲暑的人們走出屋門,整個村莊又活躍起來。

  賀正行與祝三多走出家門,看了看西天的太陽,快步向不遠處的拒馬河走去。到了河邊,祝三多看了看寬闊的水面,道:“哥哥,哪里有船?”

  賀正行道:“你癡嗎,船當然是要藏起來,不然被人看見那還了得!”

  說完,帶著祝三多到了旁邊的葦蕩里,指著蘆葦深處的一艘小船道:“看,那是什么?”

  祝三多看了,一拍手:“果然真地有船!這船雖然不大,足夠載我們兩家人了。隨著孟學究到了河對岸,哪個還去涿州!聽說宋人安排得妥貼,到了糧食吃,還安排開地呢!”

  賀正行點了點頭:“那是當然!附近村子,許多人戶說定了,都要隨著學究到對岸去。你沒有聽涿州回來的人說,此次修城,契丹人兇得很,每日里都不知道有多少死人!”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下了水,推著那艘小船,到了開闊的水面,系在一棵大柳樹下。

  正在這時,一個漢子從岸邊走過,看見兩人,高聲問道:“賀大哥,你們要用船捕魚么?”

  祝三多回頭看,見是本村的時一鳴,便高聲道:“哪個去捕魚!今夜我們幾個要到河對岸去,不到涿州服役了。你家里父子二人,不走嗎?”

  時一鳴嚇了一跳,急忙再問:“為什么對河對岸去?我怎么沒有聽說?”

  賀正行一把拉住還要再說的祝三多,道:“不要聽這混人胡說!昨日下了雨,我們今日拖船出來看一看,這船是不是完好如初。”

  祝三多不明就里,只是手被賀正行握得緊,不敢再說話。

  時一鳴見兩人不說話,自覺無趣,隨便說兩句,便就匆匆離去了。

  看著時一鳴離去,祝三多甩開手道:“哥哥,我們村里的人,天天相見,因何瞞他?”

  “你癡啊!”賀正行氣急敗壞。“這個時一鳴,以前就給官府做細作,到南岸去打探軍情,差點被拿住殺了。逃過河去是犯王法的事,怎么能夠講給他聽?這廝到官府告一狀,我們哪里走?”

  祝三多一拍腦袋:“啊呀,我竟然忘了此事!是我的錯,哥哥莫怪!”

  時一鳴回到村里,越想越是覺得奇怪。附近村子里要到涿州服役的人,明天就開始啟程。這兩天村里的人見了自己,總是鬼鬼祟祟,他們必然有事。想起祝三多開始說的,今夜要過河去,不由得悚然一驚。

  難道這些人,真地打定了主意要過河?這可不是小事。如果報到官府,自己就是一大功,把此次涿州的役免了,說不定還能得注錢財呢。

  想了一會,進了房里,對父親道:“阿爹,今日我見村里的兩個人,在河邊擺弄船,說是晚上要過河去。這樣的大事,你有沒有聽見村里有人說?”

  老頭甕聲甕氣地道:“這兩日的腿有些疼,沒有出門,哪里聽說這些。”

  “真是沒用!”時一鳴恨恨說了句,又出了房門。坐在院子里,仔細回想著此事。想了半天,心一橫,匆匆出了院門。村里這些潑材,許多事情瞞著自己。既然問不出來,不如告了再說。機會在眼前,不能夠抓住,豈不是活該受苦。

  孟學究正在家里幫著妻子收拾行禮,韋信書步進來,道:“學究,大事不好!剛才有人看見,旁邊村里的時一鳴,在村口租了一匹馬,向新城去了。那村里的人來說,是有兩個村民弄船,透了消息給他。”

  孟學究吃一驚,心中叫苦。這個時一鳴算是官府探子,以前甚至為了賞錢,曾經渡河到對岸去打探宋朝軍情,差點被抓住殺了。這個時候到縣城,還能有什么事?

  想了想,孟學究道:“新城到這里三十里路,若是時一鳴報了官府,晚上就能來抓人,我們哪里還能走得脫?等不得了,你立即去知會要走的村民,半個時辰之后,我們到河邊去!”

  韋信道:“可是,天還沒黑呢!光天化日渡河,豈能瞞得了人!”

  孟學究道:“已經有人要去報官了,還能瞞得了誰?快快去知會要走的人,立即走!”

  說完,讓一邊的妻子快一些,不重要的東西,就是要帶了。

  韋信見了,再不敢說話,快步出了房門。孟學究安排了家里,大步出門,急忙去知會其他幾個村子的人。昨夜從對岸回來,不想很快消息就傳了開去。附近幾個村子大多要走,粗略算起來,竟然有一百多戶人家。這個年月,一百多戶,六七百人,是非常大的隊伍了。

  走在路上,孟學究心里估算。時一鳴到了新城,等到報了官,點齊兵馬,他們到河邊總要一兩個時辰。自己這里半個時辰集中起來,一起渡河,一切順利的話,應該不會被契丹兵馬抓住。

  太陽紅彤彤地掛在西天上,漫天霞光灑下來,河面上金光閃閃。涼風吹來,伴著河面上的水氣,吹散了一天的酷熱。拒馬河邊,幾艘小船停在那里,岸上的人頭攢動。

  孟學究心里直叫苦,五艘小漁船,這里有一百五六十人,哪里能一次過去?高聲道:“大家都不要慌,聽我說!此次過河,對岸一切都有照應,不需要的東西不要帶了。我們船小,只能夠載人,凡是耕牛之類,是帶不過去的!還有,按著村子,一次一次過河,老人和婦孺先走!”

  一邊有村民道:“沒有耕牛,過了河我們如何種田!”

  孟學究道:“一切等以后想辦法,先躲過了要人命的修城之役再說!帶著耕牛,我們過不去,只能夠先放棄了!時間緊急,莫要爭論,先讓婦孺過了河再說!”

  說完,找了幾個自己信得過的人,把要過河的人分成幾撥,先送老人和婦孺過去。孟學究在這帶的聲望很高,縱然有人不愿意,還是遵照他說的做了。

  此時夏天,拒馬河寬了不少,河里的水又急,走一趟并不容易。直到太陽西下,才送了一半的人到了對岸,河這邊只剩下青壯。看著渡船搖回來,孟學究出了口氣。

  送了一半人上船,孟學究抹了一把漢,對身邊的朱照仁道:“再有一次,我們就過河了。到了河對岸,縱然官府的人追來也沒用,不信他們還敢過河去追。”

  朱照仁道:“學究說的是。早知如此,我們應該上午就過河的。”

  孟學究苦笑搖搖頭:“不收拾行禮,怎么走?更不要說,上午過河,必然有人報官府,只怕早早就追過來了。哪怕現在走,還是太過匆忙,許多人的行禮都沒收拾好。”

  幾個人一邊說著閑話,看著渡船搖到對岸,把人放下來。船夫調轉船頭,都松了一口氣。

  且說時一鳴到了新城縣,報了官府,知縣大吃一驚。立即派了縣里的駐軍一百人,騎馬隨著時一鳴飛奔而來。治下一下子逃走一兩百人,這還了得。

  等時一鳴帶著官兵到了拒馬河附近,一看村里大多人戶都已經走了,心里不由叫聲苦。稟報帶隊的官兵,不必仔細搜查了,直接向拒馬河趕去。

  渡船到了岸邊,孟學究與最后剩下的青壯一起,上了漁船,心才算放了下來。這一次過河,總算是有驚無險。只要到了河的對岸,就與契丹從此沒有關系了。

  正在這時,就聽見后面傳來馬蹄聲,越來越急。孟學究吃一驚,急忙對船夫道:“不好,莫不是官府派人來了?快快搖船,被他們追到可一切去休!”

  幾個船夫急忙解攬,手中的撐篙用力,小船便蕩進了河里。

  時一鳴帶著官兵到了河邊,就看見五艘小船已經離岸,看著有兩丈遠了。只好回頭,對帶隊的捕頭鄭澤道:“我們來得晚了一步,這些刁民已經上船了!”

  鄭澤看著水里的漁船,厲聲道:“搭弓放箭,不要被這些賊子走了!”

  手下的士座高聲應諾,取了帶的弓箭,向河里射去。此時小船離著岸邊已有三丈多遠,來的人帶的又是騎弓,箭到船上沒了力氣。只見到船上的拿著各種東西擋箭,也不知道射中沒有。

  鄭澤四處觀看,對時一鳴道:“附近還有沒有船?把這些亂賊追回來,我重重有賞!”

  時一鳴道:“官人,船都在水里,必然是被這些人全駛到對岸去了,附近哪里還有別的船?”

  正在這時,幾艘稍大一些的船從上游下來,上面站著宋軍士卒。到了附近,橫船在孟學究等人的船和河岸中間,停在那里。

  鄭澤道:“這是宋人界河巡檢司的船,他們這個時候過來,莫不是招誘本朝百姓?好了,此事不用問了,必然是宋人用計,引誘百姓!回去報到上面,自然與宋人打官司!”

  中間船上,巡檢彭偕雙手抱臂,瞇著眼看著對岸,面色陰沉。孟學究等人在這里折騰了這么久,正在巡河的彭偕得了消息,急忙帶人趕來。看這情形,是對岸有百姓渡河,契丹人正在追趕。這界河理論上屬于宋人管轄,不管怎樣,不讓契丹人下河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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