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之后,郡侯府的強者來到江寧城,將霍遲所上交的稅金,以及給郡侯的奏報,一并帶回了郡侯府。
又過了三天,郡侯府頒下了嘉獎令,將霍遲狠狠夸贊了一番。
朱玉壽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不禁會心一笑。
這郡侯的段位,可是要比裙帶上位的霍遲不知道高出多少去了。
霍遲交上去的那篇奏報是怎么回事,自然瞞不過郡侯。
只是他既然將霍遲送到了江寧城來鍍金,說明他對這個小舅子還是頗為看重的。
所以才會如此,只給了一通口頭嘉獎,卻沒有任何實質表示。這本身就是代表了郡侯的一種態度。
對于這樣的結果,朱玉壽心中自然都是十分滿意。
經過此事,他與霍遲之間,算是建立了頗為牢固的合作關系。
這種利益上的牽連,在很多時候,甚至比任何深厚的交情來的更為可靠。
不過,這次事件畢竟死了一位巡捕司總捕。
朱玉壽雖然將朱家從這件事里摘干凈了,但黑風寨絕對不可避免的,會受到朝廷的鐵腕打擊。
畢竟,殺害朝廷冊封的城主,劫掠朝廷稅金,斬殺巡捕司總捕。
就算當年的天狼寨,當初一統丹陵郡黑道,橫行丹陵郡的時候,也不曾有過如此囂張的氣焰。
往大了說,朝廷若不加以鎮壓,那威嚴何在?以后若是人人效仿,豈不是動搖國本。
往小了說,丹陵郡出了如此巨盜,郡侯若是置之不理,光一個失職之罪,青州君就要辦了他。
對于這一點,朱玉壽在決定劫掠稅金之前,便已經心里有數。
以朱玉壽此時的實力,要稱雄江寧城,甚至攻下江寧城,都未嘗不可。
但是若要以黑風山千人之眾,與朝廷大軍相抗衡。
無異于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而已。
別說是那兵多將廣,手下強者如云的青州君,便是丹陵郡的郡侯,都能輕而易舉的滅了他。
黑風山山勢平趟,即無險可守。又沒有廣闊縱深可以與敵人周旋,確實不太適合作為夜幕根基所在。
而朱玉壽此時最需要的,便是一塊新的地盤,一個易守難攻的險地,作為夜幕新的根基所在。
而整個丹陵郡之中,最合適的地方,莫過于噬月貪狼凌岳經營多年的老巢所在,嘯月山天狼寨。
與黑風山孤峰一座不同,嘯月山號稱丹陵郡第一險峰,不僅山高林密,山勢險惡,而且有三座險峰,互為掎角之勢,可以相互馳援。
尤其是天狼寨所在的主峰,只有一條崎嶇險惡的山道可以上山。
山道一面是滑不溜手石壁,另一面卻是萬丈深淵。
只需有數位強者據險而守,任你百萬雄兵,也難越雷池一步。
當年的玉面天君夢君華,面對嘯月山的地勢,也是束手無策。
唯有集七星聯盟之人力,用最笨的方法,圍而不攻。
然后憑著一身強絕的修為,乘夜山上,焚毀了天狼寨中的存糧。
天狼寨徹底斷糧之后,凌岳逼不得已下山決戰,方才敗給了夢君華,簽下城下之盟,從此退出江湖。
像凌岳這樣老奸巨猾的梟雄之輩,是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的。
更何況十余年過去了,凌岳必然找到了應對之法,當初夢君華所用的方法,現在恐怕是行不通的。
不過朱玉壽這世上沒有絕對無法攻破的堡壘。
手下強者如云,而且各有所長,又有顧惜朝這等精通兵法謀略的智者統御。
要找到嘯月山的破綻,相信并非難事。
接下來幾日,朱玉壽將朱家事務作了詳細的安排,一些日常事務,盡可能的交托給了幾位長老打理。
然后,便帶上手下高手,以及霹靂堂的百余精銳,啟程前往嘯月山,劍指天狼寨。
經過三天的跋涉,朱玉壽一行人百余人,在行軍八百多里之后,終于來到了距離嘯月山最近的一座蒼月鎮。
此地距離嘯月山僅有五十余里,地理位置十分偏僻,按理來說不應該有什么人氣才對。
但這鎮子卻是出奇的繁華,朱玉壽等人進入此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但是鎮子上依舊熱鬧非凡。
賭場之內的吆喝,酒樓里的喧嘩,青樓中的調笑……
各種各樣的聲音不絕于耳,朱玉壽等人原本以為,這樣的小鎮,應該不會有什么,能夠容納他們百余人的大客棧。
甚至已經做好了購買一些補給就出發前往嘯月山外安營扎寨的準備。
不曾想,他們在鎮子里還沒走幾步,就遇上好幾波前來拉客的伙計。
在朱玉壽示意下,曹正淳貌似隨意的挑選了一家,然后便在伙計的帶領之下,來到了一家頗為豪華的客棧。
無論是裝修,環境,還是服務都出奇的好,絲毫不次于江寧城中的大客棧。
對于這樣的情況,朱玉壽只是微微有些詫異。
他打嘯月山的主意已非一日,所以早在半月之前,曹正淳便已經派出了手下最精干的密探,悄悄將嘯月山周圍的情況摸了底。
天狼寨雖然窮兇極惡,但所謂兔子不吃窩邊草。
對于嘯月山方圓百里之內的城鎮村寨,卻是秋毫無犯。
反而因為天狼寨上的人經常下山光顧,這蒼月鎮的各種娛樂行業,反倒是比許多城市都要來得更加興旺一些。
客棧之中,朱玉壽等人齊聚在客廳里用餐,曹正淳坐在朱玉壽身邊,在伙計上菜之際,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那伙計聽到聲音,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異色,對著曹正淳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曹正淳臉上浮現一絲滿意的微笑,然后示意朱玉壽可以放心用餐。
大快朵頤一番之后,趕了一天路的眾人皆回房休息去了。
客棧最好的一間上房之中,朱玉壽正在打坐運功,忽聞龍兒輕輕稟報了一聲:
“少爺,曹正淳來了。”
朱玉壽深吸一口氣,停止了修煉,睜開雙眼,道:“嗯!讓他進來吧。”
曹正淳進門,行了一禮之后,稟報道:
“主子,奴才剛剛已經詢問過安插在此地的密探,正如主子所料,天狼寨的確在這蒼月鎮中,安插了眼線。而且,夢玉山莊也在這里設有據點。”
朱玉壽點了點頭,笑道:“這里是距離嘯月山最近的小鎮,換成任何人入主嘯月山,都會在這里安插眼線,以探聽消息的。至于夢玉山莊,他們是天狼寨的死敵,會安插人手監視,倒也說得過去。”
曹正淳繼續接著道:“有趣的是,在這蒼月鎮中,明明是死敵的兩方人馬,似乎已經達成了某種奇妙的默契。明明知道對方的存在,卻是井水不犯河水。有時候,甚至還會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合作。”
“呵呵……”
朱玉壽搖了搖頭,笑道: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偏遠之地,遠離了上層人物的野心對立,正邪之間反倒和平相處,還真是一種諷刺的現象。他們的人數,實力,可都查探清楚了嗎?”
“清楚了。”
曹正淳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份文牒,恭恭敬敬的呈上,道:
“這是名冊,請主子過目。”
朱玉壽搖了搖頭,道:“不必過目了,你們放手去做便是。”
“是,奴才遵命!”
曹正淳聞言,奉命而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再怎么偏遠之地,只要身在江湖之中,終究躲不開這些血腥殺伐。”
朱玉壽搖了搖頭,嘆息一聲,繼續修煉。
冬日里的夜色,凄冷如冰,到了下半夜,蒼月鎮中,除了少數幾家通宵經營的酒館,妓院之類的店面,皆已經關上了門戶,結束一天的辛苦。
鎮子西大街的一家當鋪之中,老板陳老實和幾個伙計們正在小酌。
爐火之上,燙好的家釀米酒香醇可口,雖然比不得大城市里的美酒口味變化多姿,卻獨有一種平淡,醇厚的美味。
雖然陳老實和他的伙計,在不經意間,眼中依舊會閃爍出一絲武者特有的精芒,但是臉上卻有著一種有別于尋常江湖中人的平靜,恬淡之色。
自從十三年前,被派到這里作探子,監視天狼寨的動靜。
已經十三年過去了,從一開始的抵觸,到漸漸習慣,直至最后愛上這里的寧靜生活。
他們中不少人都已經娶妻生子,擁有了自己的家庭。
沒有江湖上的恩怨仇殺,刀口舔血,這里的日子平靜而祥和,令人身心都跟著沉寂下來。
除了每個月都要例行上報一封飛鴿傳書,陳老實幾乎快要忘記自己還是個江湖中人。
夢玉山莊與天狼寨的對立,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一般。
“真希望這樣平靜的日子,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陳老實細細品味著杯中的米酒,臉色微微熏紅。
然而,他話音剛落,忽然一道寒風吹開了窗戶。
冬日的寒風直灌而入,頃刻間將室內溫暖的氣氛凍結。
幾道迅疾無倫的身影閃電般沖入房內,陳老實等人猛的站起身來,卻一齊感到背心一麻。
竟是連反抗都時間都沒有,便已經被人瞬間制住。
片刻之后,陳老實和他的伙計們全都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只余下燙著米酒的爐火中的火苗,猶自舔舐著酒壺。
仿佛在回味著那短暫的平靜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