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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戰龍亭

  莫懷忠被劉雅一箭正中胸口,好在他心有點兒偏,將將讓開,僥幸逃得一命。然而胸口中箭終究不算小傷,看這情形,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提矛跨馬,上陣去指揮啦。

  陶侃無奈,只得命副督暫攝其職,然后考慮到今日陣上,右翼幾乎瀕臨崩潰的局面,重新調整了部署,把陸衍調至右翼,而讓“蓬山左營”位居中央然而將軍大旗暫時不易,用以惑敵。

  果然第二日再戰,劉粲見莫懷忠的旗號依舊立在靠河一側,因而基本戰術不變,仍命左翼強攻。陸衍所部原本素質就比左營為高三營歸一的時候,他為正督啊,自然好苗子都會往自家中營扒拉了加之用兵頗有韌性,劉雅遂久攻不入。

  然而這種小伎倆不可能瞞騙敵人太久,劉粲很快便將生力軍投入中央,殺得“蓬山左營”節節敗退。只是陶侃預先在其后布置了伏兵,趁敗故意讓開通道,喬泰不知是計,魯莽直進,先鋒遭到包圍、分割,損失頗為慘重。

  正當激戰之際,劉粲登高而望,忽見敵陣后煙塵蔽天、旌幟招展,分明有大股援軍趕到,急忙下令鳴金收兵。其后不久,晉營中便即豎立起了裴該的大纛,劉粲大驚道:“裴該來得好快!”

  他親自騎馬出陣,欲尋裴該陣前對話相互間也算打了不短時間交道了,各為一國執政,總該當面見見,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啊。然而晉營卻毫無聲息,任憑劉粲如何叫罵,始終不見人出來。

  劉粲因此便笑,說:“裴該未至,此惑我也。”除非那是個怯懦之輩,否則既至陣中,沒道理我叫喚他不出來,我又不是要跟你單挑,怕的何來啊?那么裴該是個膽小的廢物嗎?實話說時至今日,劉粲對裴該的評價仍舊不是太高,覺得跟此前司馬越、茍等野心家沒太大區別,但他同時也不得不承認,裴該能親提一旅師從徐方一直殺來關中,肯定不是怯懦之徒。

  他所料不差,前來應援的乃是劉夜堂的“厲風中營”,只是虛打大司馬之旗罷了,而且聞聽前方正在激戰,還特意多樹旌幟,砍伐木枝以揚塵土,用以嚇敵。事實上裴該要等到接戰的第五天,方才自大荔抵達前線主因是他在前往大荔途中,便已派人快馬召長安部分留守兵馬北上了,聞其將至大荔,乃急匆匆率領部曲營前來增援。

  在這幾天里,守備蒲坂渡口的晉軍還擊退了一小股欲圖涉渡的胡兵,乃是劉粲命蒲坂等地的守兵偽渡惑敵,因為兵數太少,準備也不充分,直接就給堵回去了。

  此前接戰四日,劉粲連攻三日,然后歇了一天,想等第五日再攻。有了劉夜堂數千生力軍相助,雖然就力量而言杯水車薪,對于晉軍的士氣卻有很大振奮作用,陶侃幾乎回回被胡軍逼著打,卻始終如同激流砥柱一般,巋然不動。

  劉粲不免心急,首先派人去探問夏陽方面的消息兄弟你怎么還沒把夏陽城給打下來啊?你若得手,我有所依托,前線也不必要這么著急地猛沖猛撞,白白損耗士卒了。其次遣去西方臺塬勘察道路的探子回來,稟報說,確實有一條小路,可以抄至西南方向一個叫龍亭的地方,只是山下已設堡壘,有晉兵守備。

  劉粲就問了:“壘可堅固?有多少晉兵?”

  探子回答說:“只有四壘,皆不甚大,估算其間晉卒不過三五百,且疏于防范。然而我等抵近探查,卻不慎為晉人察覺,出兵來捕,被殺三人,小人僥幸得脫只恐此刻,彼等已有所準備了。”

  劉粲說不怕,陶侃暫時還沒多余的兵力去往西方增援,只要咱們動作夠快,就能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先突出山地去。即命平羌校尉路松多率兩千精銳步卒登塬,以掩襲晉軍之后。

  路松多也是屠各部人,身高八尺,肩寬背厚,力能搏獅屠虎。他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牧人而已,受到劉淵愛將劉景的簡拔,積功升為大將劉景是劉淵族子,后封汝陰王,升授太師。

  要知道馬騎多了,兩條腿總是岔著,很容易變成羅圈兒尤其是打小就生活在馬背上的胡人不僅僅不好看相,而且下馬步行時容易跟鴨子似的左右搖擺,速度往往會慢旁人半拍。只有這個路松多是異數,腿長而直,平地疾馳,能逐奔馬,所以劉粲才派他率步軍去掩襲晉軍后路。

  因為根據哨探勘察得知,這臺塬地頂部雖平,可以跑馬,但想要讓戰馬攀登上去,卻有一定難度。故此都不騎馬,純粹步兵,負五日之糧,就從司馬遷的墓祠附近迤邐而登部分地區還得手足并用,才能夠爬得上去。

  探子來報,說這條小路雖然蜿蜒曲折,估算著也不過二十多里地而已,可要等實際走過才知道,三五人游走是一回事兒,大隊行進則要艱難上百倍。首先臺塬高十到十五丈,即便拋擲撓鉤,也不可能直接爬上去除非是甄隨那種慣走山地的而必須要繞路,曲折而登。等上了塬倒是一馬平川,綠草如蔭,風景也絕美,但可惜走不了五六里,就是一道深塹,還得再覓路而下,然后找地方重登臺階……

  雖然只有兩千人,也必須列隊而行,不可能跟普通驢友似的,分頭找路,撒得到處都是。路松多午前啟程,原本計劃著二十多里路嘛,我走快點兒,天黑前應該能夠趕到龍亭,但他最終還是被迫在山間露宿了一晚,否則怕是要等天黑透了才能到不定哪兒就有深塹呢,一個失足掉下去可怎么好?

  翌日繼續前行,又走七八里路,午前才到龍亭附近。路松多命士卒暫歇,派人前去探查,回來稟報說探子所言不差,山口確實只有四座堡壘,規模甚小,有晉卒守衛,此外放眼望去,不見人蹤。

  路松多大喜,當即吆喝士卒起身,就直奔山口而來。抵近山口后,他下令吹響胡笳,然后便揮師猛沖下去居高臨下,勢若破竹,說不定那幾百晉卒會直接嚇跑呢,不就省了我的事兒嗎?

  誰想那些晉卒頗為悍勇,竟然縮入堡中,以弓箭朝外射擊,而無一人肯退。路松多便分兵來奪各堡,才剛接戰,忽聽不遠處樹林中一聲鼓響,隨即大隊晉軍便即洶涌殺來……

  這些埋伏在林中的晉軍,自然便是王堂所部了,分散開來從四外兜抄胡軍。路松多見勢不妙,士卒分散,倉促難聚,這很容易就被對方分割包圍,逐一吃掉啊!后面就是山地,下山容易上山難,這會兒想退也來不及啦!被迫親自上陣,揮舞長刀,率領數百中堅,直向晉人殺去,于亂軍中尋找敵將所在若能斬殺或者擊退敵將,相信必能扭轉頹勢。

  王堂所率與對方相同,也是兩千步卒,但他本人可是騎著馬的,又有大旗在身后飄揚,目標非常明顯路松多當即指揮士卒朝著王堂的方向就猛沖過來。王堂不驚反喜,叫一聲:“來得好!”拍馬挺矛,便直向路松多殺去。

  二將相爭,各舞兵器,殺了個難解難分。但實際上王堂是占了便宜的,一則他在馬上,手中又使長矛,以長對短,威力倍增;二則旁邊就是自家堡壘,不時有晉卒從壘中射出冷箭來,使得路松多必須分心去躲閃他率領著幾百人的小集團,直沖著王堂殺來,本人的目標自然也就暴露出來了。

  路松多心說我若有馬可騎,豈懼眼前這員晉將啊?心中憤恨,手下不停,一刀緊似一刀,終于逐漸占據了上風。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整體的戰場局勢,晉人已經絕對占優,胡兵陸續遭到圍殲,或者奔躥回山,也就剩下路松多領著這幾百人還在負隅頑抗了。

  只是晉軍雖然重重圍困上來,匆促間卻也吃不下這個小小的集團,胡兵作困獸之斗,反倒使得晉人的傷亡率有所上升。而王堂也自知不是胡將的對手,越戰越是心驚,想要抽身而退,又怕影響了士氣,從而被胡將、胡兵突出重圍。無奈之下,只得咬緊牙關硬挺。

  正當危急之際,忽見一哨騎兵從東方疾馳而來,當先一將,人未至,聲先到“王將軍,我來助卿!”即在馬背上扯弓放箭,直向路松多當胸射來!

  路松多匆忙一個縱躍,讓過來箭,可就這么一放松,王堂得以撥馬而退。關鍵是王堂見有援兵來了,不怕影響自家士氣,故此主動脫離戰斗,嘴里卻還喊道:“我不做匹夫之斗,眾軍,且將這胡兒亂刀砍殺了吧!”

  路松多心知再無勝理,只得轉身而逃。靠著他武藝精湛,最終還是領著這數百胡卒殺出了重圍,退歸山間。他也就走快了一步,來援的晉軍全是騎兵,一路策馬直抄山口,隔斷了殘余胡兵的退路,若非路松多跑得快,今日便難免要死在此處。

王堂這才來得及打量來援之將,一見之下,不勝之喜,開口就問:“大都督已到陣中了么?!”原來來將非他,正乃裴該部曲督文朗是也。富品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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