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知老蛇王看中了我軍中何人?”
葉笙笳頷首一笑,托茶盞緩緩問道。
“老夫聽聞葉公子身旁能人異士多不勝數,今日有幸目睹,可否借這位小公子一用?”
老蛇王頤手一指,便如沐春風般地指向了一旁的何簫,笑著說道。
何簫見老蛇王信手一指便指向了自己,加上之前一刀傷了老蛇王的事,不免有些驚詫,卻是低頭默不作聲,聽任葉笙笳的安排。
“哦?老蛇王好眼光,一下便挑中了我身邊最得力的高手,著實讓晚輩有些為難。”
葉笙笳自然不知曉老蛇王此舉深意,只道是老蛇王愛才心切,故而提此建議,只是猶豫了些。
畢竟,何簫的身份特殊,曾是老將軍的義子,更是跟隨了自己多年。
“既然讓葉公子為難了,那便當老夫從未提及過此建議吧。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老夫也老了,有些乏了,先行告退了。”
說罷,老蛇王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失落,步履蹣跚地拄著蛇頭杖便要離開,卻聽到何簫清亮地道了一聲:“陛下,臣,有話想說。”
老蛇王的眼中一亮,目光緊緊追隨著何簫,目不轉睛,眼中的期盼不言而喻!
“何簫有話直說便是。”
葉笙笳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卻聽到何簫主動開口,心中亦一喜。
果然,只聽到何簫緩緩一禮后,低頭說道:“臣,之前誤傷過老蛇王一次,心中本就有愧疚。今日承蒙老人家看得起,何簫愿意負荊請罪,前去盟軍戰營保護老蛇王!”
老蛇王的眼中驀地一亮,已有老淚在其中涌動,一陣熱盈了上來!
葉笙笳見這既然是老蛇王自己的意思,便也順水推舟做了個人情笑著道到:“既然如此,那甚好。今夜你便隨了老蛇王去。等這戰打完了,到我這兒來喝酒,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何簫抬頭一笑,爽朗不已。
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了姜芷歌,卻不見姜芷歌在看他,只是似乎心事重重地在想著什么,眼中有一絲失落閃過,轉瞬即逝間,便已經跟著老蛇王出了軍帳。
帶老蛇王和何簫走后,前方又來了軍情,葉笙笳忙得團團轉之時,遲暮將姜芷歌悄悄拉了出來,一直拉到了一處無人之處,才放開了她。
“遲暮你鬼鬼祟祟地拉我到此處,到底所為何事?”
姜芷歌只道是他有多機密的事情要跟她說,卻不料遲暮竟有些扭捏地臉紅了起來,一點都不似他平日里的豁達瀟灑。
“姜芷歌。你沒看出來,爺的小臉為了你花了嗎?”
遲暮眼一瞪,指著臉上的一道箭傷,有些吃味地說道。
這個女人,怎么跟個榆木腦袋一樣的,從剛才就一直沒把他放在心上,為了她拼命殺敵,竟也沒有贏得她的半分同情!
“就這點傷啊……”
姜芷歌貓著腰看了他一眼,十分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大咧咧地說道:“放心,你這傷,保準不會毀了你這張絕世容顏!我姜芷歌給你打包票!”
“我說!你這女人!怎么這么沒良心!”
遲暮一聽經過他的一番明示暗示,曾經也為了她丟了性命,怎么這女人一點都不開竅,心中一急,一拂袖,便欲離去。
一步。兩步。三步。
遲暮在心中默數了三下,見姜芷歌還沒有從后面撲上來,反而站在原地望星星望月亮呢,心中一氣,轉身便朝著她走去,一把將她緊緊扣在了懷里!
剎那間,有一種壓迫的窒息感混合著遲暮的急促蒼勁有力的心跳聲席卷而來!
令她一陣慌張!
“放開!”
姜芷歌掙扎著要逃離,卻不料被遲暮摟得更緊!
遲暮的眼眸之間掠過了一絲無奈,轉而輕聲帶著恨意在她耳邊怒吼著說道:“姜芷歌,我差點以為你今日就這么死了!差點就給你去扒尸體尋你去了!你到底懂不懂!”
姜芷歌一怔,猛地一抬頭,撞見了他眼中的瘋狂!
那是她從來沒有在他眼中見過的瘋狂,借著絕望,濃濃地劃開了一片深深的落寞!
他,動情了。而不幸的是,她沒有。
她不再掙扎,只是任由他這般摟著,直到他緩緩松開了她,她微微一聲嘆息,卷著飄零的落葉,散開在了風中,一抹難以言說的無奈。
終于,她微微抬頭,在月光之下,皎潔似月,清明似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遲暮。以后,不要再為我難過了。答應我。不值得。”
“我也知道不值得!我也知道這樣不好!我也不想和葉笙笳搶女人!但是姜芷歌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如此渴望地去得到一個人!即使我那么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癡情妄想!可我……還想,那么努力地,去爭取一次,或者兩次,或者連我都不知道,多少次……”
遲暮幾乎是怒吼了出來,將他這些日子以來積壓的牽腸掛肚和小心翼翼一并爆發而出,將他的真心那般掏開血淋淋地攤在了姜芷歌的面前,又那般無力地掙扎無奈地承認他有多么不喜歡現在的這個他,卻,又無能為力!
“遲暮……你該知道。一個心,給了一個人,便再也收不回。就算他哪天負了我,我也,無能為力。所以,對于你,我真的抱歉。以后,不要再為我犯傻了。忘了吧。”
姜芷歌覺得自己無比殘忍,像是在抽干著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又像是虛脫一般的難受。
但,她不得不這樣做。
“是不是。我死了。都沒有可能換來你的一眼。”
遲暮絕望地笑著,往后一步一步地退去,身影被月光拖得很長,很狼狽。
他的一滴淚,猝然滑過了他的面頰,觸目驚心地被月光反射而過,耀在姜芷歌眼里的,是剮心一般的疼。
“我不值得。”
姜芷歌低頭,不敢再去看遲暮,緩緩輕聲說道。
“姜芷歌。若你死了,我一定不獨活。但若我死了,你卻未必。是嗎?”
遲暮不死心地逐字逐句地問道。
“是。”
姜芷歌鐵了心不回頭地回答。
鐵青的月光之下,是遲暮愴然仰天一笑。
那日,那個與她隔空擊掌的少年,終于,倉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