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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章 季微與陸瑟

  捐出去的錢,又要了回來,這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更何況還是跟一個女孩子討錢。

  陸程低著頭淘米,腦袋幾乎要鉆進電飯鍋內膽里面去。

  吃了晚飯,陸程就獨自離開了,第二天天快亮才回來。季微沒睡,守在門口。陸程回來的時候衣服都沒換,季微發現他身上有好多血。

  她知道陸程在賺一份不要命的錢,他們這片區域有混社會的,那老大是個暴力狂,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愛打人。被他打一次,可以拿到五千塊錢的賠償費,陸程就是去當出氣筒了。

  周末的晚上,陸程又從兜里掏出五十塊,遞給陸瑟,一臉平靜地跟她說,“給你,這一周的生活費,別再傻乎乎地亂捐款了。”

  陸瑟問他錢哪兒來的,陸程不肯說。

  季微沉默地吃著飯,沒有告訴陸瑟這錢的來歷。

  那時候,家庭條件再惡劣,無論陸程有多嫌棄陸瑟這個拖油,卻從來沒有萌生過想要將她丟了的想法。哪怕季微再是個吃白飯的,陸程也沒有想過將她趕走。

  如果生在富貴之家,陸程也可以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哥哥。但生活環境卻將他硬生生的逼成了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陸瑟那時候小,不懂錢是哪里來的,后來長大了,明白哥哥為自己做過些什么,明白自己究竟是多么大的累贅,所以陸瑟迫不及待的才想要去賺錢,才入了演藝圈…

  季微睡不著,那些往事就一遍遍地在她腦海里回放,就像播電影一樣。

  你問季微愛陸程什么。

  他不是最帥的,也不是最體貼的,不會說情話,也不會討她歡心。但他,卻是唯一一個,哪怕在自己都窮的快要活不下去了,卻還肯將她撿回家,始終都不曾拋棄過她的人。

  這個世界上,陸程最好。

  哪怕他對這個世界都是冷漠的,季微也認為陸程最好。

  她又想起了陸瑟。

  那個傻丫頭,臨終時都強撐著一口氣不敢放下,她舍不得死,舍不得丟下陸程一個人活著。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嘴上嫌棄她要死的哥哥,是唯一一個敢只身涉險,為她討個清白的男人。

  那晚季微去看她,陸瑟都沒能認出她來。

  時間倒回到陸瑟死亡的那一晚——

  陸程跟陸瑟大罵了一架后,心里酸的要死,就跑到住院部樓下的院子里抽煙去了。季微躲在暗處,看見他去了小操場,這才坐電梯上了樓。

  她推開陸瑟的房門,站在入門口,注視著床上那個骨瘦嶙峋的女孩。她在地獄里生活太久了,早就習慣了生死,可是看到曾經的故人躺在病床上,強撐著一口氣不肯瞑目,季微心里還是難受。

  陸瑟以為是陸程回來了,她提著一口氣,聲音虛弱地說,“哥,能讓醫生給我打一針止痛針嗎,我真的撐不住了…”陸瑟是哭著說的這話。

  季微心里鈍痛。

  陸瑟以前是個摔破膝蓋都會笑得沒心沒肺說不疼的孩子,她在陸程的面前最是要強,她是有多痛苦,才會放下所有堅強,哭著求著讓陸程去給她弄止痛藥?

  她該有多痛啊!

  季微走過去。

  聽到高跟鞋的聲音,陸瑟艱難地抬起她的眼皮。她盯著季微,視線是渙散的,她努力睜大眼睛,看了季微許久,才說,“你是誰…”

  “瑟丫頭。”季微喊她。

  陸瑟一愣。

  瑟丫頭?

  她的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她只覺得瑟丫頭這個稱呼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誰這樣喊過自己。她就無聲地看著季微,眼球偶爾動一動,像一條即將死去的魚。

  季微說,“瑟丫頭,是我啊,然然姐。”

  然然姐!

  陸瑟的身子猛地抽動了一下。她嘴里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像是想要喊她一聲然然姐。

  季微知道,陸瑟心里一定震驚極了。為什么死了的然然姐會出現在這里?

  陸瑟激動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她語氣幽幽地說,“然然姐,是來接我的么…”

  季微左手握住陸瑟的手,她右手輕輕地撫摸著陸瑟的額頭,陸瑟肌膚干燥蠟黃,頭發枯燥,一摸就要掉好幾根。季微摸著摸著,就不敢再摸了。

  這觸感這么真實。陸瑟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握著季微的手猛然用力。“然、然然姐。”她說,“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我回來了。”季微親了下陸瑟的頭,在她耳旁低聲地說,“瑟丫頭,你安心地去,怪,別苦苦撐著了。然然姐回來了,然然姐以后會一直陪著你哥。然然姐最喜歡你哥了,我陪著他,你可以放心的。”

  聽了季微的話,陸瑟痛哭不已。

  她一聲聲地喊著然然姐,每一聲呼喚聽上去都讓季微心情沉重。

  對著一個將死之人,季微毫無保留地將這些年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講給陸瑟聽。她告訴陸瑟自己經歷了些什么,也告訴她自己想要做什么,并且讓陸瑟知道,自己已經見過陸程,還成了他‘金主’的事。

  陸瑟表示理解,她請求她能陪著陸程,無論是以怎樣的方式都行。只要看好那個傻哥哥,別真的傻乎乎的去送死。

  不忍心見陸瑟這般辛苦,季微就給她服用了強性止疼藥。喝了那藥,陸瑟便失去了所有感官,感受不到疼痛,整個人都變得平靜。

  死的那一刻,她是沒有痛苦的。

  “還沒睡么?”陸程像是背后長了眼睛,知道季微還沒睡。

  聽到陸程的問候,季微這才結束了回憶。她說,“沒呢。”季微翻身仰躺著,她凝視著天花板上那些復古繁雜的花紋,才說“禮物先欠著,等你以后有錢了,我再跟你要就是了。”

  陸程聽見季微這么說,頓時安了心。

  “好。”

  有陸程在身邊,季微總是睡得很安穩。

  生物鐘時間一到,季微便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著還沒有亮的窗外,手在被單下面探了探,摸到了陸程的手。四五點鐘最好睡覺,陸程全然不知季微的小動作,被握住了手都沒有反應。

  季微握著他的手,閉上眼睛,沒多久,就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季微發現天都亮了,屋外似乎有陽光。她一愣,然后扭頭看身旁,經發現陸程已經起床了。季微趕緊爬起來,打開手機一看,七點四十了。

  她盯著窗外刺眼的曦光,陷入了對人生的自我懷疑中,她是豬嗎,竟然睡到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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