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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章 是遺言

  聽到這個消息,陸程的第一反應不是驚訝悲愴,而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耳朵都在嗡鳴。

  見陸程沒反應,萬浪就知道陸程這是還在發蒙,他又說了一遍:“謝熾跳樓了身亡了,我剛才擅自接了謝熾給安佳打的電話,我以為電話是謝熾打來的,接起來一聽,才知道是警察…”

  陸程耳朵里嗡鳴的聲音更加尖銳。

  他聽不清萬浪在說什么,但他知道萬浪在說話,他的腦子也還能思考。他僵硬地抬頭,盯著臺上還在唱歌的安佳。

  安佳的表演就快要收尾了,馬上就能下臺,他們該如何開口,告訴安佳這個殘忍心痛的消息?

  謝熾死了,安佳該怎么了?

  她都決定好了,再工作六個月,就息影陪謝熾去治療的。

  她都做好了息影的準備,謝熾卻撒手人寰了,還是以跳樓那樣慘烈的方式。

  跳樓、上吊、溺亡、車禍…這些都是死相最難看的死亡方式。

  謝熾該有多痛苦,才會選擇以這種狠絕的方式結束他的一生!他多狠心,狠心到讓安佳以后每次回憶起他來,腦海里浮出的有關他的畫面,都是他跳樓慘死的血腥場面。

  “謝熾的父母早就離異各自再婚,目前父親住在B市,母親住在國外,他也沒有什么親人朋友,我得去料理他的后事…”

  “一起吧。”

  陸程站了起來,望著萬浪,“這次,我們一起。”

  陸瑟去世,也是他們兩人料理的后事。

  這次,他們還是一起。

  萬浪跟陸程一同離開了晚會現場,季微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陸程身上,看見陸程悄然離場,她眉頭一皺,同錢途打了聲招呼,便也起身走開。

  寒冬夜晚呼嘯的風像是夾著冰刀子,刮得人臉蛋生疼。陸程站在公司門口等萬浪去將車開來,他沒等到萬浪,就先等到了季微。

  “站這里做什么?”

  季微身上的禮服雖然是長袖,但裙子終歸是薄的,陸程穿著西裝都冷,更何況是穿裙子的季微。陸程沒廢話,直接脫了衣服先給季微穿上。

  “怎么跑出來了?”

  季微穿上陸程的西裝外套,才說:“看見你跟萬浪一起出來了,是出事了?”她說話的時候,哈著冷氣。

  “你別管,先進車里去,車里有暖氣。”

  陸程牽著季微往地下停車場走。

  他們到了停車場,跟萬浪遇見。

  萬浪恭敬地朝季微喊了聲季總,才又跟陸程說:“我在車里等你。”

  陸程找到季微的車,把她塞了進去,發現車上有件保暖的皮草大衣,他一邊給她穿上一邊嘀咕:“以后就別穿皮草了,這得殺多少生。”

  季微沒做聲。

  陸程給她將大衣披上,這才穿上自己的衣服。他說,“安佳的男朋友跳樓身亡了,我現在要跟萬浪一起去事發現場。”

  季微知道安佳,但是不了解她的男朋友。

  她記得陸程他們剛才出來的時候,安佳還在臺上表演呢。

  “那你去吧。”

  “嗯。”

  陸程上了萬浪的車,去了謝熾跳樓的地方。

  謝熾故意挑了棟高樓,那樓離時光大廈不遠,就在時光大廈的斜對面,是一棟商業寫字樓,總共有46層高。

  謝熾是從頂層跳下去的,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頂層平時是關著的,但謝熾竟然把門打開了,可見他求死之心有多強烈。

  陸程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現場已經被圍了起來,警察圍成圈將看熱鬧的觀眾攔在圈外。

  謝熾的遺體還沒有被搬走,他躺在地上,身上蓋著黑色的塑料布,萬浪隔得遠,看見有暗紅色的血液從那黑色的塑料布里面流了出來。

  陸程跟萬浪說明了來意,經過幾道盤查詢問,確認了身份沒問題后,才被準許進入現場。

  萬浪站在那塊塑料袋前面,盯著那些血液,一時間,竟然沒有勇氣打開它。

  誰知道揭開這塊塑料布,會看到些什么東西,底下那人又摔成了什么樣的形狀。

  陸程瞧出萬浪的猶豫,也沒有鄙視他。這事換成一般人,只怕也會是這個反應。

  他見萬浪臉色都有些發白,便說:“讓我來吧。”

  萬浪緊著嗓子說:“算了,還是我來…”

  陸程直接蹲下了身子去探查情況。

  萬浪趕緊轉了個身,背了過去,不敢看謝熾的遺體。

  陸程拉開塑料布。

  謝熾的遺體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怖,身體看著還是人形,只是左腿摔變了方向,頭顱裂開了。

  謝熾靠著地面的那半張臉倒在暗紅色的血泊中,露在上面的半張臉還算干凈。

  陸程盯著謝熾的臉,直接愣住。

  這不是昨晚在醫院電梯里偶遇到的那個男人么?

  怎么這么巧!

  “陸先生,這是你的朋友謝熾先生么?”見陸程盯著謝熾的遺體遲遲不說話,警察便問了這么一句。

  陸程并不認識謝熾,但他心里明白,這人十有八九就是謝熾。

  陸程對萬浪說:“小萬哥,你看看。”萬浪回頭看了一眼,才面色慘白地點了下頭。

  “是他沒錯。”

  “請節哀。”警察說。

  陸程盯著謝熾的遺體,沒有答話。

  節哀?

  這話,他該怎么對安佳說?

  謝熾的遺體被運走后,陸程跟萬浪坐在車里,都沒有說話。

  聽到啪的一聲,萬浪扭頭望過去,看見是陸程在點煙。

  陸程心緒難平,得做點兒什么才能冷靜冷靜混亂的腦子。

  “給我也來一根。”萬浪突然朝陸程伸去左手。

  陸程說:“我以為你不抽煙的。”

  “沒癮。”

  陸程就給了萬浪一個。

  兩人沉默抽著煙,陸程抽完煙,將煙頭摁滅,抖了抖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煙灰。

  “我昨晚遇到過謝熾,他跟我說了幾句話,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他。”

  陸程主動開口打破沉默的氣氛。

  聞言,萬浪驟然抬頭,目光緊盯著陸程,追問道:“說了什么?”

  “他說,他是安佳的粉絲,他家安佳性子直,心胸窄,容易鉆死胡同,讓我以后多照顧她些,別讓她做傻事…”

  當時聽到這些話時,他就覺得這些話有些奇怪,將今天發生的事跟謝熾的話聯合在一起,陸程才明白,昨晚那些話,是謝熾在對他交代遺言。

  謝熾當時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對他說那些話的?

  陸瑟去世前拜托季薇多照顧他些,當時,她是否也跟謝熾一樣?

  陸程也終于明白,謝熾說話為何那樣悲觀消極,他那時候,大概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抑郁癥,可害死了多少絕望的人啊!

  陸程這話說出來后,萬浪先是一愣,接著才嘆息道:“他是早有準備。”

  “既然那樣舍不得安佳,為什么不努力活下去?”

  陸程也有跟萬浪一樣的想法。

  但生病的不是他們,他們不能懂抑郁患者的內心。

  因為沒有感同身受過,所以不能去評判別人的選擇是否正確,因為沒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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