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陸程的話，少年猛地抬頭看著陸程，眼神里充斥著震驚與驚訝。
“你...”少年用懷疑的口氣問陸程：“你看出來了？”
陸程點點頭。“看出來了。”見少年面露猶豫糾結之色，陸程就著吸管喝了一口奶茶，問少年：“是父母打的，還是在學校里被欺負了？”
少年下意識地將衣領往上拉。
遮住傷痕，似乎就能重拾體面跟尊嚴。
他答非所問地說：“我是單親家庭，家里只有一個母親，我母親很疼我，哪怕生活條件一般，但竭盡所能給我最好的。”
陸程點點頭。
那顯然不是母親對他施暴，看來，這小子是在學校里受到了霸凌。
陸程一直都知道學校霸凌事件，以前他讀書那會兒就有，他家季總就是校霸頭頭。但季總不欺負普通學生，她專門懲治學校里以及學校附近那些混混。
陸程忽然問少年，他說：“你知道我最討厭哪一句話嗎？”
少年搖頭。“哪句？”
陸程說：“生活就像強奸，反抗不了，你就享受吧。”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最討厭這句話。在我看來，生活是一種向上的態度，就像一顆春筍，破土而生，方才能茁壯成長。”
少年聽罷，若有所思。
“你知道么？我以前讀書的時候，雖然沒有被他們霸凌過，但我讀書以來，一直都承受著冷暴力。”冷暴力，是指被集體孤立與言語中傷。
少年怔怔地看著陸程，像是在懷疑他的話。
“你、你這樣優秀，也會被人孤立？”在他看來，陸程是多么優秀的人啊，他這樣優秀，竟然也承受過冷暴力？少年感到不可思議。
吳俊說：“在我們學校，你這樣優秀的男生，是很受女孩子們喜歡的。”
“你知道我無父無母吧。”
少年猶豫著點了頭，“知道，之前看過有關你的一些...不好的爆料。”吳俊很久以前看過微博用戶公子羽的爆料，從而得知陸程少年時候的生活條件并不優渥。
少年緊接著又說：“可我始終記得你懟公子羽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少年滿臉向往，他用敬佩的口氣說：“正因為我窮過，開過破電瓶車，所以我發誓長大后我要在市中心最貴的那片地買房子，要在市區馬路上開最貴的車子。”
說完，他朝陸程靦腆一笑，又道：“你都不知道，你的這句話，在我們學生之間有多風靡。很多人，都把你這句話當做勵志名言寫在紙條上，貼在課桌上。”
“陸程，你為很多人帶來了正能量。”
陸程倒是不知道這件事，聽罷，也覺得好笑，但好笑之余，更多的卻是感動。
偶像，是能為粉絲們帶來正能量的對象。
陸程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
“公子羽是我的同學，中學同班，高中同校。我遭受了六年的冷暴力對待，就是因為這個人。因為我那個時候家庭條件一般，一塊錢恨不得扳成兩瓣用，一學期就兩套校服換著穿，一件襯衫能被我穿到顏色都變淡...你知道的，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愛攀比...加之我從小就長得帥，一個長得很帥卻又很窮的家伙，是很容易被女同學喜歡，但也很容易被男同學討厭的。”
聽陸程這樣說，吳俊才信了他的話。
“被孤立的時候，你傷心過嗎？”
“傷心么？”陸程搖頭，他說：“我一貫心里承受能力強大，不過，看見他們打球不帶我的時候，我還是有些孤單的。可任何東西，當你習慣了它，也就不可怕了。”
“那個時候的我，習慣了孤單。”
所以季然的出現，就像是一道光，讓常年生活在孤單中的少年的生活里，充滿了歡聲笑語。
吳俊又問：“當你被人用言語侮辱中傷的時候，有曾想過報復嗎？”
聞言，陸程看少年的目光，變得深邃探究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去看少年的雙肩包，他猜測，少年的包里，或許背著一把刀，一把用來在自己絕望時刻，跟人同歸于盡的刀。
陸程仔細思考了下，才說：“有想過。”
“那你報復過他們嗎？”
陸程嘴角的笑容逐漸擴大，他對少年說：“我現在，受萬人喜愛與追捧，不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嗎？”
聞言，吳俊的表情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陸程拍了拍吳俊的肩膀，告訴他：“報復，并非單指身體上的報復。真正有力的報復，是讓自身強大起來，讓曾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討厭你的人，欺負你的人永永遠遠都只有仰視你背影的資格，那才是真正的報復！”
“報復不是用武力去懲治對方，而是將自己變得更優秀，讓別人無話可說。”當你真正強大起來，誰又能傷你分毫？
吳俊渾身一怔。
不知為何，他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淚水。
陸程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季微。
陸程當著吳俊的面接聽了電話。
“季總。”
“我還在市區，碰見了一個迷路的小家伙，在跟他聊天。”
“嗯...吃什么？藍莓我買了，烤鴨么？我等會兒去看看，有的話就給你帶，沒有的話，就只能買只鴨回去讓廚子現烤了。”
“好。”
陸程掛掉電話，朝吳俊歉意一笑，“我得走了，有人等著我去投食呢。”
吳俊下意識問了句：“女朋友？”
陸程嗯了聲，想了想，又說：“我愛人。”
吳俊呆了呆，才說：“那你快回去。”
陸程臨走時，又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他意味深長地說：“小家伙，別做傻事，走錯一步，步步皆錯。”說完，陸程就走了。
吳俊看著他高大養眼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緩緩地收回目光。
吳俊背著書包，起身走出商場，他沿著護城河走了很久，忽然停下了步子。他取下雙肩包，打開包，從里面拿出兩個小瓶子，那瓶子上面寫著——
百草枯。
這是劇毒農藥，兩瓶，足以毒死那幾個經常欺負他的校霸了。
吳俊望著那瓶子，心里充滿了掙扎。
自己被打的畫面，一次次在他腦海里浮現，他的身體還痛著，他的心還恨著。他恨不得將毒藥全部灌進那些人的肚子里，讓他們也嘗試一下被痛苦折磨的滋味。
然而，母親含笑的容顏總是在他的眼前閃過，而陸程剛才說的那些話，也還在他的耳邊輕響。
為了一群社會人渣去犯罪，值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