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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感嘆

  聽到這里的初家老爺也有些恍然:“你若是不提我都快要忘記了,你竟是與我的二女兒還是同學呢。”

  “呵呵,邵年時你真是了不得了,都能讓我記不得你與我的女兒是同齡人,著實是你的本事呢。”

  初家老爺這話說的無心,可是聽在邵年時的耳朵之中卻變成了有意了。

  因為這句話,這位少年老成的年輕人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的性格是否對自己是有利的了。

  此時的邵年時還在想著,要不自己還是裝的稚嫩一些?

  總比被初家老爺給他當成了初雪的長輩,為以后自己策劃的追求之路多了許多的阻礙啊。

  只可惜,還沒等他細想,對面的初家老爺就結束了這個與大局無關的話題,既然邵年時與王栓子都將自己的建議聽了進去,那么剩下的時間就要好好的就著這一階段有關于山東的經濟民生,商事軍事來好好的談論一番。

  也不知道是過了半刻還是更久,卻見守在門外的初忠敲敲門走了進來,對著他們這一屋子的人比了一個阻止的手勢了之后,就看到一大波的有關于政府的接待人員開始挨個房間敲門了。

  “看來,這次晚宴已經正式結束了,可算是能讓我這把老骨頭松快松快了。”

  “我剛才叮囑你們的事情你們也抓點緊,咱們今天的談話也就此結束吧。”

  聽到這里的邵年時與王栓子忙一起隨著初家老爺起了身,依然是一左一右的等到初家的人退場了之后,這才一前一后的打算從這個大一些的休息廳之中走出。

  可誰成想,前面的退場還算是順利,兩個人在大門口處準備分開的時候,卻見到這省宴會廳對面馬路上齊刷刷的停了一排的軍用吉普。

  它們前后夾著一輛最新款的黑色斯蒂龐克,這款為美軍提供軍用發動機的廠家生產出來的轎車,都帶著一股子莫名的冷硬氣派。

  長長的大鼻子,配上兩個碩大的銀白色的前車燈,被映襯的過于短小的后排座,卻被布置的十分的豪華與舒適。

  就在那個米黃色的真皮沙發座的正中央,坐著的就是邵年時與王栓子的死敵,張宗昌。

  他正捋著自己特意留出來的兩撇小胡子,神色莫名的打量著一同從宴會廳走出的,他同村的老鄉也是現在的敵人。

  坐在他旁邊的袁書娥對于張宗昌在宴會散去了之后依然不肯走的行為表示出了極大的疑惑。

  這位只穿著了一件貂絨的披肩,為了風度底下還穿著露出小腿的旗袍的美貌婦人,被張宗昌特意打開的車窗給吹了一個透心涼。

  她對此已經抗議過幾回了,卻未曾從自己的丈夫那里得到反饋。

  等到張宗昌見到了邵年時的出現終于有了一些反應了之后,袁書娥的注意力就全被車外的那個高瘦的年輕人給吸引了過去。

  “喂,你瞧什么呢?認識的人?”

  “這年輕人不會是哪家大家的公子吧?瞧著竟帶著一股子書生的氣息。”

  “不像,若真是濟城書香門第的出身,今日宴會一定會如同那些舊派人士一樣,穿著長袍出現在宴會廳里的。”

  “那就肯定是留過洋的,必然在國外學到了真本事的人。”

  “若只是家中有錢外出鍍鍍金的,可沒他身上這種沐浴書香的味道。”

  這袁書娥對于邵年時的評價實在是夠高了。

  張宗昌畢竟與其在一起了好幾年,他很是清楚自己這位夫人骨子中是多么的清高的。

  作為一直被對方笑稱為農民泥腿子的張宗昌對于袁書娥的這番評價很不開心。

  他有些恨恨,卻只能故作輕蔑的回應到:“呵,沒想到夫人還有看走眼的時候。”

  “這人不過是我那老家丘村中走出來的農家小子罷了。”

  “用父母留下來的全部身家投到了初家鎮初開鵬的門下。”

  “這幾年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機遇,變得人模狗樣了起來,搖身一變竟然還成了高等中學的學生。”

  “就我離開村子的時候,他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愚夫呢,這一轉臉就能裝成一個文化人了,反正擱在我這里,我可是不相信的。”

  張宗昌覺得他如此說了,依照他夫人的脾性怕是立馬就對邵年時的過往充滿了鄙夷,誰成想事情卻完全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這位時不時就瞧著他不順眼,還給他扣過綠帽子的夫人竟然對于邵年時這種在困境之中仍然不忘記學習以及提高自己的做法表達了極高的贊許。

  “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年輕人啊,生活如此的艱辛,卻依然不忘記學習文化。”

  “這可真不像是某些人,自認為能將百十個字兒給認清楚了,也就變成了大才子了。”

  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瞄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張宗昌,然后帶著些怒氣的對這位不解風情,大冬天還抽風的丈夫抱怨到:“所以,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就為了等這個年輕人?”

  “現在人你也見到了,能不能拜托你將窗戶給關上?”

  “若是知道的是這位年輕人曾經與你有過過節,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張督軍葷素不忌,男女不拒的,對人家有什么想法呢。”

  “怎么?現在姐姐妹妹的玩膩歪了,想要嘗嘗男人的鮮了?”

  “我告訴你啊張宗昌,你將我家小妹娶回家中已經讓我淪為了東三省的笑柄了。”

  “若是你在山東還想要做些什么出格的,到時候可別怪我再給你頭上扣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喝,你這般不給我臉面,就別尋思著還讓人給你留臉。”

  “我可不想著你這兵當到哪一處去,這名聲和臉面就丟到哪一處去。”

  說完,袁書娥就憤憤的拍了一下司機的車座,對著前方高喝了一聲:“開車,回督軍府!”

  那司機平日里雖說拉著的多是張督軍,但是只要是跟在張宗昌身邊的老人們都知道,這家里若說有比張宗昌更大的,那一定是袁書娥了。

  所以,此時的司機一點都沒猶豫的,那是一腳油門就將車穩穩當當的開了出去。

  他滴滴按下的兩聲喇叭,也讓前面開路的吉普高速的往前方開路去了。

  大概是這一串兒車隊表現的過于怪異,邵年時與王栓子齊刷刷的都往張宗昌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那斯蒂龐克后座上的張家夫婦,兩個人在經過時視線全都是放在邵年時的身上的。

  這位年輕又成功的商人,此時正因為濟城的寒冷而將一件雙排扣的灰色格子大衣往身上裹去。

  他那款黑色的與他的禮帽以及鞋子同色系的圍脖,因為濟城的風微微的刮起,在后背閃爍著的宴會燈光的映照下,莫名的就多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

  從他們這個角度望過去,這般得體的打扮卻無法吸引住他們的眼球。

  因為這些有關于精致的衣著,也只不過是邵年時那一雙長得尤為精神又有神的眼睛的襯托罷了。

  當他向著對方望過去的時候,仿佛能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到璀璨的星空。

  那雙眼睛是那般的清澈卻不失銳利,讓邵年時的只有六七分的容貌一下子就升騰到了八九分可以稱之為英俊的范疇之中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見到邵年時全貌的袁書娥也不禁的贊嘆了一句:“真是一派桀驁的少年郎啊。”

  也就是這一句,讓張宗昌對于邵年時的關注瞬間就被拉了回來。

  他有些警惕的瞅瞅身旁的女人的表情,又看了看身后已經模糊了的小小的身影,心底里一直跟自己建設到:這只是隨口一句感嘆,隨口一句感嘆,竟是連邵年時當年對他做出的過分的事兒都不想計較了。

  只想著不要再見到這個渾身都充滿了勃勃之氣的青年人才好。

  邵年時不知道一場有關于他的談話正在宴會廳的門口發生了。

  他只是將自己身上可以用于保暖的衣物裹得再緊一些,順便再感嘆一下濟城這說變就變的天氣。

  作為一個消息靈通的黃包車夫,黃小二早早就從車行的管事的口中知道了,在省廳舉行的迎接新督軍的晚宴。

  他跟旁的車夫不同,他不認為所有有資格參加此次宴會的人員,都會有自己的專車亦或是自己包月的車夫的。

  所以,在這個寒冷又深沉的夜晚,他義無反顧的趴在了距離省外務宴客廳外不遠處的胡同口那。

  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企圖在這個深夜之中拉上一位難得大方需要他這樣的車夫來解救的客人。

  只不過,黃小二的前半場著實有些不走運。

  一輛接著一輛嶄新的汽車,架子全都是精鋼做的還帶著漂亮的綢緞后斗的專用包車從他的身邊擦過,卻沒有一位客人,是用腿走過來的。

  這讓為了等待一個機會的黃小二陷入到了十分窘迫的境地。

  因為他為了等待這個機會,竟是一晚上都沒有在他那下街區域內跑活了。

  而少了這半天的收入,他們家已經陷入到窮困邊緣的生活怕是要更加悲慘一些。

  想到他躺在床上的老母親,以及藥店的大夫給他配的五十個大子兒一碗維持老母親生命的中藥……

  黃小二就在這個胡同里邊哽咽了起來。

  就在他馬上就要陷入到了絕望的時候,突然就看到了那個正站在王團長的軍車邊上擺手說是要自己走走,順便去前面街邊的老馬家吃一碗牛肉面的邵年時。

  這位穿的很精神的貴人,是不是不想乘坐他的朋友的車呢?

  大概是一家人的命都被黃小二寄希望于今晚。

  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勇氣,竟是拉著他那輛破舊的黃包車徑直的朝著邵年時的身邊跑去。

  “客人,客人……需要坐車嗎?”

  黃小二說這番話的時候是打著哆嗦的,他身上只用稻草填滿,看似厚實的御寒的衣物在今晚有些邪性的大風之中被吹了一個全透。

  這讓他本來就不算伶俐的口齒愈發的結巴了起來。

  然后,他就見到,他上前詢問的那個年輕的貴人并不曾說話,反倒是背對著他的那個坐在很氣派的汽車中的那名軍爺十分不耐煩的朝著他揮著手:“去去去,一個拉破車的在這里裹什么亂!”

  “我兄弟能是坐你這種車的人嗎?”

  只這一句話,就讓黃小二的心變得比他的身體更加的冰涼,他哆嗦了兩下嘴唇,甚至說不出更多懇求的話語,就這樣傻愣愣的瞧著對面的人,仿佛這個世界與他再也沒有了關系。

  “王哥,別這么說,這天這么冷,我自己走到那邊的街角也是挺費勁的,坐你的車還不夠折騰的,你也不跟我順路,我瞧著這時候能出來這么一趟能走胡同的黃包車也是挺不錯的。”

  “何該著我今天晚上有口福,這碗牛肉面我是吃定了。”

  “所以王哥,你先回吧,你這連夜往家趕,路上也小心點。”

  “咱嫂子可是快生了吧?等到你辦酒席的時候,我送咱們侄兒一份兒大禮,咱們到時候再聊可好?”

  見到邵年時竟是鐵了心為了口吃的去吹這一路的冷風,王栓子也不勸了,他只是搖搖頭跟前面的司機吩咐了一聲,他們這一行就連夜往抱犢崮的方向趕去。

  依著王栓子對于自家媳婦的心思,跟著他的兄弟們是都知道的。

  大概是他們家的嫂子的臨盆期就在這幾天,而顯得有些焦心吧。

  見到王栓子就這么走了,邵年時也是出了一口氣。

  旁人心中有事兒,什么時候不能聚?就不要偏在這個時候給人裹亂了。

  想到這里的邵年時轉過身來對著那個因為他的回答又再一次的活了過來,臉上那驚喜怎么都藏不住的黃小二說到:“車夫,咱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一句話將黃小二從巨大的驚喜之中拉了回來,讓他趕忙將肩膀上搭著的破毛巾往自己那四處漏風的后車斗處抽打兩下,半是攙半是扶的就將邵年時給迎上了車。

  “好的,客人,您是要去老馬家牛肉面館吧?”

  “好嘞,您坐穩,咱們現在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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