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支教,也稱扶貧支教,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至今,已有數萬名教師支援邊遠貧困地區、邊疆民族地區和革命老區,對偏遠地區缺失教育的兒童傳播知識。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鄉村支教這四個字,始終被環境艱苦、薪資低下、地處偏遠這些代名詞所籠罩著,而事實上,在林謙未出現前,鄉村支教也始終是這樣的。
女老師也好,白浩然也罷,當他們最初決定要參加鄉村支教時,便已經做好了吃苦耐勞的準備,然而,自從他們被分配到武川希望小學,當他們住進舒適整潔的教師公寓、吃著可口的飯菜、享受著多姿多彩的課余生活、拿著雙份薪資補貼時,他們對自己的鄉村支教生涯產生了自我質疑。
因為……
他們當前所處的環境和他們預想中的環境,相差太大了!
這樣的生活環境和他們腦海中的刻板印象產生了嚴重的對沖,以至于他們時常就會陷入到自我矛盾中,對于他們當前所為之奮斗的事業產生自我懷疑。
這名女老師向林謙詢問的這個問題,絕非是女老師自己的問題,而是在場絕大部分老師所共有的困惑。
面對眾人的矚目,林謙笑了笑。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只不過你們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些著相罷了。”
“鄉村支教的根本意義,重點不就在這個‘教’上面嘛!”
“而你們當前所做的事情,不就是教書育人嗎?”
“這跟你們當前所處怎樣的環境,這與你們當前享受著怎樣的物質生活,又有什么關系呢?”
“這兩者間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嗎?”
林謙言語間的邏輯很是簡單清晰,他向著眾人接連反問道。
“可是……”
女老師臉上露出些許糾結的神色,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國家倡導鄉村支教,其根本目的就是為了解決貧困地區兒童的教育問題,當年老一輩的支教老師,他們之所以生活的那么艱苦,是因為沒有條件,但如今我們有條件了,為什么仍要讓我們的支教老師生活的那么艱苦呢?”
“老一輩吃苦耐勞、舍己為人的支教精神,是我們永遠應該銘記在心、不能忘卻的,但是我們沒道理因為要發揚這樣的精神,就刻意而為。”
林謙面色稍顯嚴肅,他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其中卻充斥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權威性。
“只有吃苦耐勞、生活艱苦的支教生活,才能稱之為是支教嗎?”
“不!”
“我在看來,只要你真正做到了一名支教老師的義務,真正盡心盡力的為無數鄉村孩子傳授了知識,那么你就是一名合格的鄉村支教老師,你也可以無懼任何聲音,走到哪里都說自己是一名合格的鄉村支教老師。”
“相反,若是為了表相,即便是你身處最艱苦的環境中,每天生活的十分艱辛,但卻沒有盡到你所應盡的義務,那么我也并不認為這名支教老師是名合格的支教老師。”
“舍本逐末,最終只能感動自己,憑白浪費了自己的大好時光,也耽誤了那么多渴望知識的孩子。”
其實類似這樣的現象,存在這個社會的方方面面,在幾年后,眾人為這種現象創造了一個學名:自我感動式努力。
什么是自我感動式努力呢?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人自以為非常努力地去做某件事時,但這其實只是這個人的自我陶醉,因為這個人的努力很多都是無效的,他只是陷入了“自己已經很努力了”的自我感動罷了。
譬如:比如一大早去圖書館排隊占位,在圖書館泡了一天,晚上九點多回到宿舍,配圖發一個努力加油的朋友圈,但實際上這一天就看了兩頁書;再比如在網上收藏了無數的教程攻略,每天看著滿滿當當的收藏列表,心里倍感踏實,但從不付諸行動,不會的還是不會,不懂的還是不懂。
自我感動,自我麻痹。
最終,感動的也就僅僅只有自己,因為現實不會配合你演戲。
“我給予你們力所能及最好的支教環境,是讓你們可以不被艱苦的環境所累,讓你們用愉快、輕松的心情來全身心的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為那些鄉村兒童傾其所學,當他們盡可能的縮短與城市兒童的差距,給予他們一條真正可以看見的向上通道!”
“只要你們捫心自問,自己每日的教學,對得起這里的每一個孩子,對得起你所吃的每一口飯菜,對得起我所發給你們的每一分津貼,那么你們就是最合格的鄉村支教老師!”
“所以……”
“不要懷疑自己,不要質疑自己!”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孩子們會拿著自己優異的成績單證明一切!”
林謙最后的幾句話,對于眾多青年老師來說,無異于是振聾發聵之言,同時也讓所有青年老師始終籠罩在心里的迷霧散盡。
望著那一雙雙漸漸明亮、漸漸自信的雙眼,林謙唇角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他知道這些青年老師真正將他所說的話聽了進去。
“我和你們的年齡差不多大,所以我對當代年輕人的想法還是很了解的,如今我們青年一代,大多都是家里的獨生子女,而且自幼生長在城市中,我們對于鄉村生活存在著一種天生的抗拒。”
“其實我們這代人,生長在紅旗下,每個人都是有著一顆赤紅心,對于鄉村支教、社會公益、扶貧助幼這些利國利民的事情都有著很高的熱情,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卻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就拿支教這件事,你們很多都是師范學校出身,你們應該很清楚自己身邊那些同學們的心理,有多少人是想來卻不敢來,其原因不就是因為鄉村生活的各種不適條件,斷絕了她們想要支教的心嘛。”
“我問問你們,若是有人告訴他們,鄉村支教老師的生活環境是你們這樣的,他們還會不會來,又會有多少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