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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罷免常雕

  出征漢中的事情是曹魏的機密,可常雕與吳質的爭吵還是讓許多人都聽了個真切。

  常雕和吳質兩人怒氣沖沖的離開宮中,之后就各自上表攻訐對方,找到的理由也非常搞笑。

  常雕噴吳質放浪形骸,不檢點,又蠢又笨,當年督河北諸軍事的時候更是天天欺負田豫牽招兩個老實人.

  吳質則作書上表,稱常雕就是個混子,他根本都不會打仗,之前贏得那幾次都是蜀軍抬一手,十有八九是蜀軍的內奸。

  朝中一直都有常雕是蜀軍內奸的說法,這次有吳質帶頭,這種論調更是甚囂塵上,好多人都在說常雕其實是蜀軍埋伏在曹魏軍中的最大內奸,大魏之所以連連失敗都是拜常雕所賜。

  這話說得有鼻子有眼,常雕聽得后背陣陣發涼,一時亂了方寸,所謂三人成虎,如果眾人都這么說,天子相信了怎么辦?

  常雕這樣的大魏純臣被如此誣陷,讓他心中多有幾分惶恐。

  可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戰斗,還有一個高參可以隨時幫助自己。

  四十多歲的徐庶依然身手矯健。

  得到常雕的傳訊,他半夜逾墻而出,趁著月黑風高,很快就來到常雕的衛尉府墻外,沖著府中做犬吠聲,不一會兒的功夫,常雕笨手笨腳的從院中爬出來,咚地一下落在地上,這才緩緩舒了口氣。

  “先生,你可來了,

  現在吳質派人在朝中散布謠言,說我大魏最大的內奸,這可如何是好啊。”

  黑暗中,徐庶也能感覺到現在常雕定是一臉蒼白,魂不附體,

  他心道太子找的臥底為何如此不堪,微笑道:

  “巨鷹只需安坐家中,最多三五日,我必保巨鷹周全。”

  得到徐庶的承諾,常雕這才松了口氣,他也覺得自己的表現有點丟臉,嚅囁道:

  “那就一切依仗先生了!”

  說實話,一開始常雕找到徐庶,說自己是太子安排的細作時,還真把徐庶嚇了一跳。

  雖然曹魏朝中一直有人說常雕是季漢的細作,可徐庶從來沒有當真。

  因為常雕膽小怕事,又沒什么見識,全靠溜須拍馬才勉強混到現在的高位。

  這種人如果被抓,肯定第一時間供出自己的全部同黨,根本不適合為季漢做密探。

  可那天晚上常雕居然偷偷找到徐庶,表示自己其實是太子的親信,而且有殺趙儼的計劃,甚至之前衛尉府有高手懷疑徐庶跟韓虓有牽扯的時候,也是常雕幫徐庶混了過去,這才讓韓虓和徐庶一直可以密切往來。

  徐庶當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發現原來常雕還是有點本事。

  他當時冒險相信常雕一次,殺趙儼是小,知道朝中的要員常雕是自己人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徐庶之前孑然一身,孤獨地迎接著時代的沖刷,徒勞的跟曹魏這個巨人搏斗,現在身邊終于來了一個戰友,雖然這個戰友這么不靠譜,但是他也愿意跟他并肩戰斗。

  “常將軍放心,所有人都知道徐庶的身份,可沒有人確切知道你是漢臣。

  如果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可以立刻殺了我撇清關系,如果為了掩護你,我也可以立刻去死。

  吳質這種小事,還不在話下。”

  常雕在黑夜里翻了個白眼,心道徐庶這個人說話還真是一套一套,怎么聽起來這么肉麻。

  他跟徐庶又沒什么深交,徐庶居然說可以選擇為自己死,真是騙鬼去了。

  不過,他隨即想到徐庶現在的家庭情況。

  徐庶進曹營后,他的老母很快病逝,

  之后徐庶就是孑然一身,給母親守孝,之后雖然應曹操的征召再次出仕,可始終都是咸魚狀態,從沒有提出過什么有建設性的意見。

  而且他沒有娶妻生子,一把年紀還是孑然一身,居住的小院還是好友孟建實在看不過去買下來送給他的。

  “至,至于嗎?”常雕顫聲道。

  “當然。”

  黑暗中,常雕看不清徐庶的表情,但他相信,徐庶現在一定肅穆非常,

  這種執念,常雕一輩子是理解不了,但他也覺得,這似乎挺厲害的。

  “唔,還有一件事——曹叡要曹真率軍進攻漢中,我雖然阻止,但看起來是阻止不得。”

  徐庶一怔,隨即會心一笑。

  “太子慧眼識人,有巨鷹這樣的人物,漢中必然一切如常。”

  幾天后,徐庶整理衣衫,邁著四方步找到吳質,表示吳質跟常雕的大戰沒有抓到問題的要害。

  如果想扳倒常雕,得找出一點讓天子生氣的東西來。

  吳質知道徐庶這個人不是大魏純臣,可越是這樣,他才應該越盼著常雕死。

  給自己出謀劃策,應該也是扳倒大魏純臣的重要步驟。

  他趕緊問徐庶有什么高招,徐庶冷靜地道:

  “常雕素來跟京兆王過從甚密,有傳言說京兆王曾經拜常雕為師,吳將軍何不從此處下手,定能讓常雕惶惶不可終日。”

  這……

  吳質皺著眉頭琢磨了半天,不敢輕易答應。

  如果皇帝是曹丕,常雕跟隨的是曹植,那就好辦了,

  曹丕隨便找個理由也會狠狠發落一下曹植。

  可曹叡的心性過人,性格堅毅,自己憑空構陷,曹叡若是不為所動,反而斥責自己一番,那可就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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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庶呵呵一笑,陰測測地道:

  “我知道閣下在擔憂什么,有句話叫三人成虎,就算天子不信,他也不得不信——

  現在我軍向西攻不動隴山,向南攻不動襄陽,東邊又跟孫權結盟,北方有胡人虎視眈眈。

  若不攻漢中,難道等再過些年大漢歸來,百姓簞食壺漿迎接王師嗎?”

  吳質全身打了個寒顫,心道徐庶說的果然沒錯。

  為了大魏,也一定要促成這次出兵,

  常雕這種敢阻攔大魏復興的狗賊,自己就算用些鬼蜮伎倆,也一定要把他給弄下去。

  很快,攻訐常雕的奏疏開始向魔幻畫風開展。

  有人表示常雕和京兆王早有勾結——這是畫風比較正常的。

  有人表示常雕當年被俘的時候曾經跟劉禪結拜為兄弟——這是比較有戰略眼光的。

  還有人表示說常雕被俘之后已經被荊州的巫師奪舍,現在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常雕,而是劉禪的傀儡——這是想象力突破天際的。

  曹叡看著一堆奏疏目瞪口呆,心道常雕的人緣怎么差成了這樣,都知道吳質的人緣不好,他是怎么能弄來這么多人一起攻訐常雕的。

  有這么多人攻訐常雕,常雕也不能像個石頭一樣毫無反應,

  兩天后,他獻上辭表,表示自己也是三朝老臣了,不能受到這個侮辱,干脆放老子辭官回家吧。

  接到這個奏疏,曹叡心情非常不好。

  那天明明就是你情商太低直接挑事,朕夠回護你了,你居然還敢撂挑子不干,這是誰給你的勇氣啊。

  徐庶也在這時候恰到好處的上表,表示常雕這是故意陰陽怪氣以退為進,朝廷千萬不能中了他的詭計,應該把常雕直接攆回家去。

  曹叡冷哼一聲,他捏著奏疏猶豫了片刻,決定貶常雕為東莞太守(在現在的山東沂水,不在廣東),你常雕就給朕滾,別在朕面前丟人現眼!

  幾個輔政大臣現在在洛陽的只有常雕和陳群,陳群老奸巨猾,知道曹叡這會兒是在火頭上,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把常雕弄回來。

  可共同接受曹丕遺詔的朱鑠、孫資、劉放三個人都沒陳群這樣的定力,他們聽說常雕因為跟吳質斗法失敗被貶去東莞,趕緊跑到曹叡面前,勸曹叡收回成命,并表示常將軍有功于社稷,又是托孤信臣,

  一開始讓他當個衛尉已經是不合情理,若是再貶斥東莞,實在是有點不合情理。

  可曹叡這次算是鐵了心要給常雕一個教訓,他也打算讓眾人看看,大魏并不是離開了呃常雕就沒法打仗。

  貶斥常雕之后,曹叡火速給曹真下達指令,命令曹真加緊準備,此番要集結大軍十萬,說什么也要把漢中打下來。

  吳質在朝中本來沒什么人緣,可這次扳倒了常雕讓他聲望大振,許多不知道該投靠誰的小世族和寒門都把吳質當做了自己的代言人,紛紛向吳質投靠。

  連大漢純臣徐庶似乎也找到了明主,暗中表示可以幫吳質出謀劃策。

  “嘿嘿,徐庶這個人,真是……他在朝中被排擠的厲害,又舍不得他的清名,所以才來投勞我。”

  吳質得意洋洋地跟手下的親信道:

  “他這些年也過得著實拮據,把咱們家里的破銅爛鐵隨便賞他一些,也足夠他家用了。”

  “明公真是好胸懷啊。”他的幾個手下紛紛連聲夸贊,

  “明公這次斗倒常雕,日后伐蜀之戰肯定由明公主持,只要擊破劉禪,便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豪杰……呃,明公,怎么了?”

  吳質捏著酒杯,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不及明年再出兵了,

  常雕這廝十有八九是蜀賊的細作,他要是把明年出兵的消息告訴劉禪,劉禪回到漢中,豈不是萬事皆休。

  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長身而起,匆匆地道:

  “某還有急事,改日再與諸公相會。”

  眾人哪敢攔他,紛紛表示明公先去忙,我們無所謂。

  吳質騎馬匆匆奔赴皇宮,卻愕然看到了讓他非常驚奇的一幕。

  一百多輛馬車浩浩蕩蕩連在一起,組成了漫長壯觀的車隊,為首的一人一身華貴的蜀錦大袍,左手牽著兒子,右手扶著女兒登上馬車,朝周圍送別自己的官吏不住地哈哈大笑。

  正是常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哈……”

  常雕拼命想說什么,可他笑的實在是太歡樂,居然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一個勁的咳嗽。

  他身邊的妻兒也都是一臉喜色,小兒子扯著常雕的長袍,奶聲奶氣地道:

  “父親父親,我要去看大海,我要去看大海!”

  常雕嘿嘿一笑:

  “好,沒問題,為父帶汝好好去看。”

  來送常雕的眾官吏見常雕舉家搬走,都是心中戚戚,為首的陳群感慨一聲,嘆道:

  “巨鷹啊,到了東莞那邊……若是短了何物,盡管說,我這……我這已經給你打好招呼了!”

  “嘿,這話說得,我又不是去坐牢,是去做官啊!”

  幾個跟常雕相熟的衛尉府官吏都哭的稀里嘩啦,他們擦擦眼淚,正好看見吳質騎著馬在一邊暗中觀察,立刻全身一顫,扯著嗓子大吼道:

  “國有奸佞,構陷常將軍,此小人坐鎮朝堂,大魏危矣!”

  常雕趕緊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厲聲道:

  “別說了,你不要命了啊!”

  老子好歹逃出去了,饒了老子這次吧!

  陳群見了常雕的模樣,心中感動的說不出話,

  他朝常雕拱手,正色道:

  “巨鷹,以前我二人多有誤會,今日巨鷹遭小人構陷,仍不忘顧全大局,不肯口出怨言,此等忠義……群……群定在天子面前竭力相爭,為巨鷹討回公道!”

  “別別別別!”常雕惶恐地道,

  “長文何必如此啊,我又不是被削職為民,這日子好的很呢!”

  陳群長袖一拂,怒道:

  “我知道巨鷹是怕我惱了天子,是為我著想,

  可我陳群哪是趨炎附勢,不辨賢愚之人?

  你放心,我定在天子面前好好訴說,為巨鷹討回公道!”

  “不必不必,長文,這個,這個……”

  “巨鷹你別在說了,我知道你一心為國,便是如此,你才要聽我的!”

  常雕:……

  我特么想去遠處當個太守怎么就這么難,

  還能不能行了?

  太守這個官就這么不堪嗎?

  天高皇帝遠、地方權力大、周圍油水多,還不用早晨爬起來上朝……

  老子這是廢了多大的力氣才找到的這個官職,

  不行,不能讓陳群把我的好事給攪和了。

  常雕一把抱住陳群的肩膀,哽咽道:

  “長文,我知道汝一心為國,可就是如此,汝才不能為我游說!

  吳質狗賊不算什么,伐蜀是子丹提出來的,仲達也肯定支持,

  我拼命阻止,定然惱了子丹、仲達,

  若是汝在替我分說,汝豈不是也惱了子丹、仲達,若我四人爭斗不休,誰能為國盡忠效力,驅逐吳蜀賊寇?

  國事艱難,汝斷不能為了我惹上如此麻煩!”

  陳群這才恍然大悟,

  他已經忍不住眼淚橫流,顫聲道:“巨鷹……我……”

  常雕生怕陳群再給自己整活,趕緊一揮長袖,讓車夫打馬向前,

  他朝陳群輕輕揮手,信步向馬車上一躍,高聲道:

  “洛陽諸事全仰仗長文,恕雕不能為兄分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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