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雕一介武夫,根本不知道養望應該走什么套路。
但他莫名其妙已經在洛陽有了極高的聲望,他率領匈奴渡過黃河抵達洛陽的時候,所有人都歡欣鼓舞。
發動兵變的重要頭目曹宇親自迎接常雕,見常雕到來,曹宇潸然淚下,直接一個滑跪撲到常雕面前:
“叔父,大魏江山,全都依仗叔父了!”
“哎呀,大王使不得,使不得。”
常雕樂呵呵地把曹宇扶起來,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煦地笑道:
“現在怎么樣了?”
曹宇更咽道:
“我等實在不能坐視大魏江山蒙塵,若是天子一心北逃,我等便擁立雍丘王,與蜀國死戰到底。
若是天子愿意回歸,我們只將六賊罷回家中,絕不敢傷害天子。”
“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啊!”曹宇萬般無奈地道,“我與天子自好,若非劉曄、辛毗、孫資、劉放等人上下其手,我軍現在已經踏破建業,橫掃江東,怎會落得如此田地!”
曹宇是真的很生氣。
他可是曹沖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背負的使命就是振興大魏。
常太尉陣斬朱桓,率領他們飲馬長江,包圍建業的時候馬上就要成功,可轉瞬間就遭到滅頂之災,部隊嘩變星散,廣闊的土地白白讓給孫權鼠輩。
溫文爾雅的曹宇都差點被嘩變的亂兵殺死,這讓曹宇無論如何不能咽下這口惡氣。
天子換不換可以日后再議,反正六賊必須罷免,大敵當前,必須選出一人來坐鎮洛陽,抵抗劉備。
這是曹宇唯一的訴求。
常雕跟曹宇很熟,知道這貨素來一根筋,說的應該是實話。
嘿,兵變這種事開弓哪有回頭箭?
你們想冊立曹植,還想迎回曹叡,肯定會弄得一片大亂。
曹叡和曹植自相殘殺,再加上我手上還有一個曹彰,足夠將你們全都干掉。
嗯,我現在還有這么多的匈奴兵,只要進城,我肯定能控制局面。
“好啊……”常雕嘆道,“就由我來做個見證——
此番兵變,全因六賊而起,我率軍進駐城中之后,只罷去六賊之位,力勸天子與諸公和解,既不助天子絞殺忠良,亦不會犯上作亂,若有違今日誓言,天厭之!”
常雕說的非常懇切,生怕曹宇不信,他還策馬來到洛水上,指著洛水把自己的誓言又念了一遍。
洛水已經流淌數千年,在這個年代的認識中,名山大川都是有神靈的。
對著山河發誓,那真是一口唾沫一個釘,
不過……
呵呵,我常雕是信昊天上帝的,如果將來真的出了什么偏差,那也不要緊,昊天上帝一定會幫我的。
常太尉發誓如此言之鑿鑿,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曹宇松了口氣,含淚道:“叔父大義,現在大司馬戰死,大魏也只能依靠叔父了。”
常雕之前已經接到曹仁戰死的消息,
盡管他沒心沒肺,可聽說待自己不錯的老上級、老大哥英勇戰死,他還是心中有些內疚。
也不知道老大哥的親兒子曹泰現在怎么樣了,
要是他沒有死在亂軍之中,以后還得讓太子饒他一命才是。
想到這,常雕苦笑道:
“我手下只有匈奴這點兵馬,也只能盡力而為了。”
曹宇笑道:
“太尉就別瞞著我了,現在張子產已經率軍北上,明日就能抵達洛陽,
太尉和子產合兵一處,洛陽還不是都在太尉的掌握之中?”
“啥?”
這下常雕是真的驚呆了。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張特,
張特雖然早早跟隨自己,可此人素來多智,也不像文欽一樣一根筋,常雕之前確實沒有給他下達命令。
聽曹宇這口氣,張特手下的人還不少,
這讓常雕莫名生出一絲危機感。
有點不對勁。
算了,應該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張特也不過是小聰明,不算大將,難道他還能翻天不成?
常雕指著洛水發誓,讓洛陽城和首陽山上的兩伙人都松了口氣,他們也分別指著洛水和首陽山發誓,絕不違背今日誓言,秋后算賬,遵從太尉的調解,繼續做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尤其是司馬懿聽說常雕是指著洛水發誓后也經典重現,指著洛水表示今天的一切都是無可奈何,身為托孤大臣,他們當然是不會造反。
現在有太尉出來調解,自然是再好不過,司馬懿當場表示一定聽從太尉的命令,并且恭恭敬敬開城先讓太尉入城。
太尉手下有一萬精兵,司馬懿手上就這四千多號人,根本控制不住洛陽這么大的城,天子自然能放心司馬懿的誠意。
眾所周知,常雕是大魏的第一純臣,在洛陽軍中名聲極好。
他手下有一萬匈奴兵,而他的親信張特也率領一萬鮮卑兵北上,
城中司馬懿和陳群只有數千人,軍心沒有歸附,如果跟常雕翻臉,肯定要被常雕一股殲滅。
而首陽山上的曹叡等人手上掌握的禁軍也只有那幾千人,而且沒有多少軍糧,就算許褚再能打也打不過常雕的千軍萬馬。
只要罷黜六賊,曹叡依然能做皇帝,憑借忠臣常雕的力量依然可以整合大軍。
而且常雕之前曾經給曹叡發誓說愿意追隨曹叡北遷,這讓曹叡對他也更多了幾分信任。
“有太尉作證,自然能安然無恙。”曹叡松了口氣,
“就依太尉所說,我們回洛陽!”
“陛下,不可!”
這些日子明顯多了幾分老態的劉放大驚失色,他忍不住張開雙臂攔在曹叡面前,驚恐地道:
“陛下,萬萬不可啊。
常雕大奸似忠,手段陰狠毒辣,
陛下若是回了洛陽,只會落入其手中,任由其宰割。
若是他將陛下交給蜀國……這……臣等該如何是好啊!”
“放肆!”
還不等曹叡說什么,夏侯楙已經急不可耐的跳了出來。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太尉乃我大魏第一忠臣,此番親率大軍勤于王事,汝怎敢隨意侮辱!”
夏侯楙也是無可奈何。
曹叡這次來拜祭首陽陵,雖然帶了一堆士兵,但是軍糧只能夠支撐四天——
這還是省吃儉用的前提下。
夏侯楙最近一天只吃三頓飯,心里焦躁非常。
他早就懶得再打仗了,
太尉都說了,只是罷免我們,不會傷害我們的性命,
而且天子還是那個天子,等逃到鄴城,或者按照傳說逃到北國之后,他終究還是要依靠我等宗族,以后再慢慢算賬不遲。
太尉好歹是大司馬的結義兄弟,也算是我們自己人,難道還能胳膊肘子往外拐不成?
“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啊!”
張開雙臂的劉放任由夏侯楙推搡,卻依舊不肯動搖,只是死死盯著曹叡,聲聲泣血,讓曹叡也不禁動容。
雖然劉放是大漢宗室,
但曹叡毫不懷疑他對大魏的忠誠。
只是現在,他別無他法了。
劉備在緩緩北上,劉禪在緩緩東進,他手下人心惶惶,軍糧不多,若是再不補給很快就會一哄而散。
司馬懿等人關閉城門,他們這點人攻城也是絕對不可能,
他怎能不知道現在形勢危急,但現在除了信任常雕,他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陛下,咱們快回洛陽吧!”夏侯楙在一邊煽風點火,“這些劉姓子孫這是想要我等死啊!
他們之前就在頻頻構陷太尉,若不是太尉忠勇,早就跟我等離心離德。
現在聞說洛陽有難,太尉立刻率軍來援,他不是忠臣,誰是忠臣?
陛下切不可讓忠臣寒心啊!”
曹叡猶豫許久,終于點點頭,
他見劉放仍攔在那里,嘆道:
“起來吧。”
“恕,恕臣不能從命啊!”
這是劉放第一次拒絕曹叡的命令,他依舊長著雙臂,嚎啕大哭。
曹叡萬般無奈,也只能嘆道:
“許將軍,先送子棄歇息。”
許褚點點頭,朝劉放拱手道:
“子棄,聽陛下詔令,休息一日吧!”
“我不,我不!”
劉放像個孺子一般拼命怒吼,說什么都不讓曹叡過去。
許褚嘆了口氣,他伸出粗壯的手臂,隨手將劉放提起來,把他拖到一邊。
劉放奮力抱住許褚的手臂,徒勞地搖晃著,拼盡全力阻止許褚,可曹叡的御駕已經緩緩開動,朝洛陽的方向慢慢走去。
“陛下,陛下!
常雕不可信,不可信啊!”劉放趴在地上,不住地哀嚎。
夏侯楙陰惻惻地哼了一聲:“喪家之犬,焉敢如此!”
一句喪家之犬正中劉放神經,他豁然起身,含恨怒罵道:
“夏侯元讓何等人物,為何生了爾這豎子!
豎子,是你害死陛下,我看你泉下該如何向夏侯元讓交代!”
夏侯楙氣的火冒三丈,讓手下人把劉放拖起來掌嘴,
曹叡聽得心如刀絞,卻也無可奈何。
叛徒?
常雕會是叛徒嗎?
呵呵,大魏現在就是不缺叛徒。
跟他們相比,常雕已經是難得的能臣了。
曹叡從前展現出的種種冷靜和睿智在重壓之下都煙消云散,現在進入絕境,他也只能把指望全都壓在常雕的身上。
但愿常雕不會讓自己失望。
曹叡返回洛陽,見到群臣以常雕為首趕來迎接自己,這才松了口氣。
盡管大軍壓境,可看到常巨鷹,他的心情就稍微和緩了一點。
不過,他的神經隨即又緊張起來。
剛進城,司馬懿率領的手下銳士立刻一口氣包圍過來,
常雕也瞬間緊張起來。
啊哈,難道仲達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殺了皇帝?
太好了,他只要動手我就把曹彰放出來殺了他,大事定矣!
不過讓曹叡松了口氣(也讓常雕失望)的是,司馬懿率領眾人殺氣騰騰的來到曹叡的車駕面前,居然立刻拜倒,口稱冒犯。
緊接著,陳群、曹宇等人也紛紛來到車駕前恭迎曹叡返回。
許褚松了口氣,曹叡也終于發心放到了肚子里。
有太尉在,果然是安然無恙。
北遷之事,還得與太尉細細商討才是。
常雕被整的好大沒趣,心道司馬懿這貨還真是膽小如鼠。
他隨口問道:
“劉曄何在?”
劉曄是鐵定的奸臣,而且居然還能識破常雕,常雕是一定要先把他收拾了。
司馬懿微笑道:
“劉曄行蹤不明,不過全城搜捕,估計他也躲不了幾日。”
曹叡面色陰寒,心道司馬仲達你別囂張,太尉的兵馬遠遠超過你,等曹泰和夏侯尚率兵趕回,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哪里知道司馬懿現在也是一般念頭。
現在漢軍正在分兩路向洛陽襲來,司馬懿已經做好準備將這些大魏純臣一網打盡然后自己跑路。
之后……
嘿,就看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