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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政大臣司馬懿出身軍武世家,世代為漢臣,雖然沒有袁家、楊家這樣巨大的名氣,但提起司馬家,說一句忠臣是絕對沒毛病的。
沒有任何的毛病的。
之前司馬懿雖然發動了兵變,但他的口號也得到了洛陽大部分人的支持。
洛陽城高池深,外圍還有張遼和胡質的兵馬,夏侯尚和秦朗也在趕回來的路上,憑借堅城仍然有一戰之力。
這就逃跑,中原的這些世族肯定不會同意。
所以他們才在陳群和司馬懿的組織下發動兵變,并把常雕召回洛陽主持大局,完全是一副虛懷若谷,不愿意擴大事態,想要在城中再戰一把。
況且,以司馬懿這么點的兵力在沒有常雕支持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控制洛陽,更不可能戰勝隨即殺來的漢軍。
沒有任何人認為司馬懿會有反意。
他最多是一時義憤而已。
雖然有不少人都想到這種顧頭不顧尾的兵變不像是司馬懿的作風,但隨著司馬懿對洛水發誓、迎回常雕又接來張特,常雕為首的保皇派在城中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力量。
司馬懿只要沒有發瘋,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接受命運的安排,老老實實當一個大魏純臣。
手上沒有兵力,他難道還能翻天不成。
曹叡也是這么想的,
常雕的大軍已經抵達,
保皇派的兵力已經占據了絕對上風,天子突然動手攻打反賊,保皇派就算不情愿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大事可成!
曹叡已經控制了太后,一度感覺一切都在向自己手上傾斜,
可他萬萬沒想到,不知道從哪里殺來了一堆敵人,居然從四面八方將禁軍團團包圍。
裝備先進的禁軍面對之前司馬懿手下的死士還是很有優勢,可對面的叛軍顯然是訓練有素。
他們的騎兵很快穿插到禁軍身后,密集的箭雨很快射的禁軍人仰馬翻。
禁軍雖然悍勇,可他們畢竟沒有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
見漫天的箭雨襲來,他們大多數人忘記了訓練中該如何應對這種攻勢,下意識的開始抱頭鼠竄,頓時陣型大亂。
“陛下,陛下為何要造反啊!”
凄厲的慘叫聲中,大魏驃騎將軍、舞陽侯司馬懿一身戎裝,古銅色的臉上灰白的長須隨風飄蕩,平白生出幾分猙獰的味道。
司馬懿手持一張長弓,冷靜地盯著面前驚駭莫名的曹叡,臉上終于露出了大局在握的笑容。
“司馬懿!”
曹叡驚駭萬分。
他不太明白司馬懿是從哪里變出的這么多士兵,也不是很明白他是如何敢跳過太尉常雕發動兵變。
可森冷的鋼刀不會騙人,
司馬懿確實發動了兵變,而且現在占據了絕對的優勢。
“鮮卑兵!”
經過了最初的驚恐,曹叡終于看清了這些人的面容。
居然都是一群鮮卑兵。
他們每個人都全副魏軍的札甲,耀武揚威,若不是這些人的面容跟漢人有些區別,曹叡一開始還真的沒有看出來。
難道……
是張特手下?
常雕已經倒向司馬懿了?
“太尉何在?”曹叡把長矛橫在胸前,大聲喝道。
司馬懿臉上露出一絲獰笑,緩緩地搖頭道:
“陛下,漢軍離洛陽只有兩日的路程,
老臣實在不能再坐視陛下胡作非為。
還請陛下……速速回宮吧!”
他大手一揮,身邊一個身穿筒袖鎧的年輕將軍緩步向前,朝曹叡躬身拜道:
“末,末將,懇請……陛下回宮。”
“汝乃何人?”曹叡看著這個陌生人,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恐懼。
“末將鄧艾,請陛下回宮!”
之前鄧艾的還有些結巴,
可他揚起頭來,臉上滿是自信,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洪亮的聲音如晨鐘暮鼓在曹叡的耳邊炸響。
曹叡似乎立刻明白了這來龍去脈,他滿臉驚駭,篩糠般不住地顫抖,長嘆道:
“不愧是司馬仲達,居然許久之前就在琢磨篡奪朕的家業,虧朕還如此信任你!”
“陛下快走!”許褚爆喝一聲,“快去尋太尉,此處交給老臣!”
司馬懿朗聲笑道:
“老臣從來沒有想過篡奪陛下的家業,只是早就猜到陛下受奸臣蒙蔽太深,一定不會聽從臣等忠言。
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士載,恭送陛下回宮!”
鄧艾大喝一聲,鮮卑兵一齊朝禁軍殺去。
許褚捏緊手上地鋼刀,穩穩站在地上,如猛虎般怒吼道:
“誰敢再向前,通通都要死!”
鮮卑兵當然沒有聽過許褚的名號,眾人紛紛向前,準備將曹叡生擒,可許褚高墻般的身體居然異常靈活。
他手上的長刀如船槳般來回大幅度揮動,每動一下都立刻掀起一片血雨,仗著自己的一身鐵甲硬生生撞進沖鋒的軍士之中,眨眼間就把三個鮮卑兵劈的骨肉俱碎!
許將軍……
曹叡看著被敵人的鮮血噴成一個血人的許褚,心中的恐懼居然瞬間灰飛煙滅,他忍不住揮動長矛,想要跟這個老人一起沖殺。
“走啊!
陛下快走,快去找太尉,
你們……護衛陛下快走!”
“好武藝。”
司馬懿的面容立刻變得陰沉下來。
他本以為自己的大軍抵達,曹叡會知難而退,向自己投降。
到時候自己可以裹挾曹叡迅速向北。
沒想到許褚居然還敢拼命反抗,這是想讓曹叡逃出去啊。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張特曾經問過鄧艾,為什么他的口吃大有好轉,
鄧艾當時只是告訴他,跟秦朗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自然會有好轉。
張特一直沒參悟透里面有什么秘密,
不過他也不結巴,索性也沒有多想。
只是他沒想到,從設局的開始自己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算計,而且越陷越深,到最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鄧艾雖然曾在常雕手下效力,也算是受過常雕的一些照顧,但鄧艾一直將舉薦自己的司馬懿視為恩人。
他本是一個看守稻草的小吏,若是沒有司馬懿的舉薦,哪有本事參與天下風云的角逐。
當司馬懿安排他做事時,鄧艾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司馬懿的要求,并且按照司馬懿的部署,開始勸說張特接近步度根。
張特自以為吞掉了步度根的兵馬,又以為鄧艾因為受到秦朗壓迫萬般無奈之下全力為自己做事,可他萬萬沒想到,鄧艾背后的主人居然是司馬懿。
而張特之前的種種謀劃雖說來自鄧艾,背后也都是司馬懿的手筆。
擅長治軍的鄧艾利用張特不會鮮卑語的弱點早就偷偷滲透進鮮卑軍中,張特殺死步度根之后能如此輕易控制鮮卑軍也來自司馬懿和鄧艾的謀劃。
張特志得意滿,還覺得自己虎軀一震就讓鮮卑萬眾歸降,沒想到他早就落入了司馬懿的算計。
司馬懿利用張特的身份做掩護,輕易就給自己增加了一支大軍,他先打掉曹叡的智囊,讓曹叡完全失去給他出謀劃策之人。
曹叡肯定不愿意屈服,再看到張特的大軍到來之后,一定會率領禁軍清剿司馬懿等人,
而這時候也正是司馬懿出手的機會!
他現在一出手,曹叡的禁軍完全沒有反抗之力,曹叡能指望的也只有常雕手下的匈奴兵——
就憑那些匈奴兵,憑什么跟久經沙場的鮮卑兵對抗?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曹魏的大權被我掌握,我才是主宰。
“司馬懿率領鮮卑人跟天子打起來了?”
詐聞這個消息,陳群還以為是常雕跟司馬懿聯手,
可他聽說常雕和張特都不在陣中,只有司馬懿和鄧艾兩人指揮鮮卑進攻時才終于恍然大悟。
司馬懿真是埋伏的太深了,
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謀劃?
怪不得他有膽量放鐵保皇派常雕進城調解,原來他早就做了布置,還通過鄧艾將張特弄于股掌之上,這支鮮卑軍現在是司馬懿的了!
完了!
陳群眼前一陣眩暈。
他雖然對大魏失望,可真的從來都沒有背叛大魏的意思。
在曹操的手下他站穩腳跟,在曹丕的手下他實現了自己的人生理想。
守衛洛陽,保衛九品官人法,為自己的理想做最后一搏是陳群心中最后的浪漫。
他本以為太尉進城,大魏哀兵必勝,還能憑借堅城跟大漢拼命搏殺,死了也能名垂青史,讓人知道九品官人法的創始人為了一個偉大的制度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可現在,可現在……
陳群的手在不斷的顫抖。
洛陽亂成了這樣,漢軍到來之后還怎么防守?
后世人說起大魏到了最后的時刻還在不斷的內斗,不斷的廝殺,一定會嘲笑這些魏臣的愚蠢。
而他們的愚蠢,將壯大心思縝密智謀甚遠的司馬懿!
完了,全完了。
陳群淚光盈盈,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無力地抱住自己的腦袋,仰天長嘆。
好個司馬懿啊,
你為了叫常太尉來說和,不是對洛水發誓,要做大魏純臣嗎?
你這是要遭報應啊!
張特發現鄧艾背叛時差點直接背了過去。
我特么……
好個鄧士載,我殺了你啊!
他想起路上,鄧艾說起他的老相識曾經跟他說過,他的結巴是一種叫“心理”的疾病,只要戰勝自己心中的恐懼,重新樹立自己的信心,這說話結巴的毛病就會好許多。
鄧艾嘗試了一下,果然成了。
“秦朗應該已經死了……
我就說為什么秦朗沒有趁著丁奉軍感染疫病發動進攻,合著他已經被殺掉了……”常雕喃喃地道。
還有什么比殺死一直欺負自己的秦朗更能解脫恐懼。
司馬懿這是準備了多久。
合著他才是魏軍最大的叛逆!
不過……
我喜歡。
常雕實在是太喜歡了。
司馬仲達啊,合著只有你有后手是吧。
常雕臉上的獰笑更甚,
他拍了拍張特的肩膀,柔聲道:
“陛下蒙塵,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該拼死一搏了。
子產,你和仲若去搜尋陛下的蹤跡,一定要保護陛下的周全啊。”
張特怔了怔:
“那,那太尉呢?”
“這話說得,我身為輔政大臣,自然要出兵平叛。”
“兵,兵呢?”張特尷尬地道。
“匈奴兵還聽我調遣,身為輔政大臣,我要去救駕了。”
“太尉!”張特趕緊拉住常雕,“不可不可,不能去啊。”
匈奴是曹操手下敗將馬超的手下敗將。
他們呆了這么多年,早就沒什么戰斗力。
而這支鮮卑兵可是張特親手訓練,裝備了魏軍的鐵器鐵甲,這哪是鮮卑兵能打得過的……
難道,我一直錯怪了太尉?
太尉真的是大魏純臣?
張特本以為自己的智謀不錯,太尉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可萬萬不曾料到……
太尉才是掌握大局的那個人!
漢軍已經越來越近了,不管怎樣,要趕緊平息城中的事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