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兄弟三家抱著全副武裝的張小樂開車回老家。
三臺車。這算是出遠門了,按公司的安保規定帶了四個安保員。
王洪剛那邊對公司高管層有詳細的安保規定,這個張彥明和孫紅葉也不能違反。也沒有那個必要。
從市里一出來就是一片雪原,除了雪什么也看不到,連冰封的河道都是一馬平川的大雪地。
哥仨都沒開車,交給了安保員,這不是矯情的時候,開雪窩子里大家都遭罪。
冬天在關外開車,尤其是出了城市,那得是小心再小心,跟著車轍都可能出毛病:那些大卡車哪管路不路的,橫沖直撞,反正它哪都能過。
什么河道湖面莊稼地,都是自由的飛翔空間。
夏天需要繞來繞去跑十幾公里的地方,大冬天順著冰面一里地就過去了。就是這么爽。
冰面上經常隱藏著危險:冬泳的,冰釣的,拉網的,把冰面鑿開就不管了,也沒有標記,大風一吹大雪一蓋根本看不出來,而再凍上需要時間。
冬天是下網捕魚的好季節,冰面一打開魚自動往透氣的地方擠,扎堆。
曾經有一對小姐弟早起上學,就直接走了進去,人就沒了。當媽的直接就瘋了。找不到人負責。
兄弟仨先去了烈士陵園,這邊離的近。
張彥明和孫紅葉去給孫爸上香磕頭,嘮嘮近年家里的情況,順便向孫爸為家里的孩子祈福。這是國人的習慣。
從烈士陵園出來繼續北上,老張家的老家在山里,距市里六十多公里,離縣城不到二十公里。
土質公路上面壓實了積雪,像一條白色的飄帶在山里彎來彎去,路兩邊山坡上都是黑壓壓的松樹林,北風吹過,樹林發出嗚嗚的低沉嘯音。
偶爾有一片山間河套的平原,路和荒地河套就分不清了,陽光在大雪地里分外的刺眼。
等終于到了目的的,已經兩個小時以后了,這要是夏天也就是四五十分鐘的事兒。
女人帶著孩子等在車里,留兩個安保員照看,哥仨和另外兩個安保員扎緊褲腿趟著大雪上山。
山腳的雪相當厚,比膝蓋深,一腳下去就到了大腿,等往上爬一段進了松樹林就好多了,這里基本上沒什么積雪,幽靜清爽,漫地都是金黃的松針。
有松鼠在枝頭上往下窺視,偶爾有鳥雀聲卻看不到影子。
祖墳周邊很干凈,明顯的被人打掃過。
哥仨燒紙錢磕頭,替爸媽問候一下,給孩子祈福,然后下山進村。
村子周邊河邊山坡全是農田,這會兒被大雪蓋著,平平整整的,一條不算大的河水從遠處山谷里流出來從村子中間穿過,這會兒就是個碩大的冰面。
村里的孩子們,不管是丫頭小子都裹著棉襖戴著棉帽子在冰面上嬉戲,吵鬧聲打破了大山里的寧靜。
農村的孩子,不說將來,童年是最富足的,充滿了歡樂和野趣。有一得就有一失吧。
三輛越野車擦著河道沿出來的碩大的冰面邊上慢慢駛過,來到村子的中心停在谷場上。
冰面上瞬間安靜下來,一雙雙天真的大眼睛盯過來,全是羨慕和贊嘆。沒有嫉妒。
吸溜,一個毛孩子把落出來馬上過河的鼻涕吸了回去,用袖口朝鼻子上抹了一把,扭頭就跑:“來大汽車嘍,誰家的親戚來嘍。”
然后一群丫頭小子就一下炸了,都呼喊起來,有些就往村里跑,轉眼間誰家的親戚來了還開了大汽車的消息就傳遍了村子的邊邊角角,引得一些大人出來張望。
別看農村的孩子四野八荒的撒歡兒,一出個聲馬上就有大人出來看,不管是誰家的。有事兒就會伸手,哪怕剛和他爹打完架。
村子就這么大,人家就這么多,每一茬人都是這么一起撒歡被上一輩看護起來的,厲害的就厲害一輩子,受熊的就被熊一輩子。
基本上他們的生活里就是這些人。
但是來個外人想撒野……你試試?
也有沒跟著跑的,拿著各種自制的小爬犁好奇的圍過來,想看又不敢走近,那副拘禁的樣子讓人心疼。
“來,過來。”孫紅葉笑著向一個最小的丫蛋兒招手。
估計只有三四歲,還不到她邊上孩子的肩膀高,手里拎的也不是爬犁,而是一片兒破塑料盆。這東西在冰上也能滑。
估計圍的是她媽媽或者奶奶的圍巾,厚厚的裹在頭上脖子上,小臉凍的通紅,還有鼻涕印兒。
“我不印識你。”小丫蛋的小聲像小貓叫似的。
“沒事,過來,阿姨也是這村的,弄不好咱們還是親戚呢。”
“不是,我不印識你。俺家親戚沒有大七車。”
“來給你糖。”孫紅葉從車上拿了一袋牛奶糖出來撕開,抓了一把給丫蛋兒看。
丫蛋明顯吞了口口水,嘶嘍了一下,不過還是搖了搖頭。農村孩子反而沒有城里孩子那么好哄。
“給我不?”邊上一個淘小子明顯是個大膽兒,問了一句。
“給,都有份,來,你領他們過來,排隊分糖。”
“俺家不賣東西。”
“誰要你家東西?過來。”
“先說好哦,俺們什么也沒有,你后悔了也要不回去了,沒了。”臭小子叭叭的講著,一點一點往前挪。饞樣流露。
“你哪來那么事兒?是不是光長心眼了?不要拉倒,我給他們。”
“你都說了誰都有份。”
王佳慧和唐靜抱著張小樂就在邊上看著笑,王佳慧把蒙著張小樂臉的小毯子揭起來角來讓他看。
“哪家?你倆誰來過?”張彥輝看著村里問兩個哥哥。他沒來過老家,是真城里寶寶。
冬天的山里小村子是黑色的,屋頂墻壁,柵欄,柴垛,全是黑色的,鑲在白茫茫的大雪地上,白的更白,黑的更黑。
房子山墻頭上高高的煙囪緩緩的吐著青煙。
有帶頭的,一群丫頭小子都湊了過來,迷惑好奇又緊張膽怯的看著孫紅葉她們幾個。
“來,拿好啊,一人五塊。”孫紅葉給小家伙們分糖。
“你是誰家的?”淘小子第一個拿到,迫不及待的剝了一塊塞到嘴里,含糊的問。
“我是老張家的。”
“騙人。”淘小子嘴一撇:“這是張家堡,誰家不姓張?”
“你才騙人呢,”張彥明笑著揭穿他:“姓楊的姓金的姓姚的,還有姓鐘的,沒有啊?還有姓戴的。”
“那才幾家?那不都是外來戶啊?你,你咋知道的?”
“我姓張,你說我咋知道的?”
“我還姓張呢。你哪個老張家?”
“你這小子,還哪個老張家,這堡里還有好幾個老張家呀?你怎么這么鬼道呢?你爸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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