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爾其實并不想去拜訪阿諾因教授,在經歷了人魚維娜的事件之后,他自我感覺和這位教授的關系并不融洽。尤其是之后聽到的有關阿諾因新變化的傳聞,就像一根扎在胸口的刺。萊爾對阿諾因抱有一種不詳的觀感,甚至是恐懼。思慮再三,萊爾還是沒有逃避今晚的課程。心中存在的關于噩兆巨人的恐懼也好,對阿諾因的不詳直覺也好,萊爾都要去看看。這樣,壓在心里的那塊大石頭才能落地。
死靈手辦社接收了三五個降靈學的新成員,變通給了他們脊骨之輪詳細的制造資料,并熱情地提供了制作這一造物的所有材料。那些好學的新人在寬敞的側室整日整夜地練習改造造物的法術,而他們制造的脊骨之輪,在經過萊爾等人的調試后會在魔族賣出一筆好價錢。安德瑞的巫妖醉心學術已經是一種常態,他們非常熱衷于進行這種能夠提高技能的練習,盡管多是重復的機械動作。變通并沒有死命令他們的制造目標,所以這個被萊爾戲稱為裝配中心的地方時不時會產生新的驚喜。
一路上,變通都在鼓吹他的資本家理論,雖然結果是好的,但這種把巫妖研究者當做工具人的看法,萊爾不敢恭維。順帶一提,變通自己也是這樣的巫妖,所以這是同類相殘?
根據閃亮的回饋,脊骨之輪已經在黑淵魔族中形成了一股熱潮,每天的訂單都在不斷增加,這讓死靈手辦社的勞動力顯得捉襟見肘,不得已只能抬高售價打消魔族的采購熱情。然而,訂單更多了!
“更高的價格讓那些魔族以為物有所值。”閃亮在路上抱怨著,拿著筆直盤算著資金,“該死的,我到底虧損了多少資金。”
操縱看著自己沉默不語的社長,他敲了敲臉上的冷淡面具,側頭看著安德瑞走道外的紅月,開始自言自語。
“到那個水庫里,就看不到月亮了吧。其實我懷疑阿諾因教授是個冒牌降靈大師,因為他根本沒有認真上過什么課。我們一共參加了他的三次授課,壓著學院規定的最低標準。他只是派我們前往那個地下水庫清理一些水中的淤泥或者其他廢物,除此之外,二個小時的課程沒有任何教學。要么,他就是不學無術的欺騙者,要么他就是個敝帚自珍的小人。如果不是猩紅先生的強烈建議以及每一個導師都有著怪脾氣的常態我絕對會和大多數人一樣,放棄這門課程。”
操縱轉動腦袋將心不在焉的朋友的心思拉回來。
“我說你們對阿諾因印象如何?”
閃亮歪了歪腦袋,“那個微笑人?”
變通先生也給出了自己的看法。“降靈學資本家讓我們白打工還不給任何形式和意義的報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個降靈學大師把我們巫妖當無腦僵尸使這還不降靈學?!”
萊爾感受到了同伴的安慰,雖然并不管用。他煩心的不是對于新教授新課程的不適應,而是阿諾因這個人,雖然同伴絕對不會像自己一樣感同身受。
繼續擔憂也無濟于事萊爾決定加入話題。
“阿諾因先生也會微笑嗎我可想像不出他微笑的樣子。”確實想象不出,那個污濁眼神流淌惡意的水猴子微笑的樣子。
“不是他微笑,疫醫。”閃亮在自己的臉上比劃著,反光的鱗片像活物一樣轉動。
“阿諾因先生帶著一個白骨面具,一個微笑的白骨面具雖然那個詭異的微笑很難形容,我一時間想不起那個詞了……”
在他們看不到的面具后萊爾的瞳孔正在放大,他輕聲喃喃道。
“戲謔……”
“是的!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戲謔的微笑。”
似乎還是那個熟悉的水庫,萊爾等人走下通往幽寒水庫的螺旋階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附近的溫度在不斷降低這條螺旋階梯也好似沒有盡頭。
當來到最底下的下面的時候,石磚鋪上了一層白霜,妮婭在萊爾的皮膚表面形成了一層隔溫的薄膜。
這個位置是曾經熟悉的水庫,但也不是一切都那么熟悉。
原本貝殼一樣的封閉大門不見了,作為替代的遮擋物,是一種黑色的上下銜接門檻的豎條狀膠體,有點類似肌腱肌肉的結合物。
也許是時間還沒到,站在水庫外等待的學員并沒有多少。但是通過溝通才知道,這里站著的十幾個人,就是阿諾因的學員全部。三番五次沒有意義的水下清理工作,已經耗光了那些巫妖學院的耐性,留下的這些,大多是像萊爾一樣有額外消息渠道或者真正感興趣的閑人。
“門開了。”
就在萊爾等人站在隊伍中不久,像門簾一樣的遮擋物就打開了一道縫隙。萊爾猜測這些是類似于肌肉的物質,畢竟阿諾因本質上是一個血肉派系的教授,像學生展示教學內容是其中的根本。
但是,這些形似肌肉的東西,卻都著和肌肉截然不同的行為模式。
肌肉只能拉伸和收縮,就像彈簧一樣,而這些,黑色的東西,卻是向著兩邊彎曲,從屏障中心離開一個梭子形的缺口。即使拉到最大,這個缺口也只能讓兩人并排通過。
“我猜阿諾因教授這樣設計,是想表示自己的能力超越了平常的血肉,表現出自己的奇詭。但是這并不效率,你們看,這么大個門,只能開這么點。”
指手畫腳的閃亮招呼著自己的同伴向前走去,走過門檻,才發現自己的疫醫社長沒有跟過來。
“老大,你還愣著干什么?”
門打開的時候,萊爾直愣愣地立在原地,看著那樣的奇景,就像被人勾走了魂魄,直到閃亮的呼喊才讓他回神。
萊爾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沉默地邁步走進水庫。
并不是閃亮想的那樣。那些彎曲的血肉不是為了展現阿諾因的不同尋常。
這扇展開的大門,其實模擬的也是一種尋常可見的東西,它是一只眼睛。那些黑色的東西是眼瞼,中心裂開的梭子形空洞,就好像睜開的眼瞳。
隨著大門緩慢打開,萊爾眼中,正如同一只巨獸睜開了他的豎眸。
萊爾明知道自己得想法是多么荒誕,但腦殼中的東西還是把他的思想扭曲成了某種更加糟糕的設想。
阿諾因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
我在注視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