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城的中心城區邊側,一幢古舊的建筑就像油畫一樣卡在住宅區。
黃昏之憶,各個王族的領主,雖然現在看來,他們應該是那些已經死去的王族。說是“老朋友”,相當貼切。
萊爾會參加黃昏之憶的日常聚會,通常情況下一月一次,和那些整日呆在房間里吹牛的王族不同,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妮婭的誕生。
復仇之花,劍舞曼陀羅。
樹上王國利維瑟。
游俠領主埃切爾,現任利維瑟女王凱拉。
還有自己在藤蔓上當猴的日子。
美好的記憶恍如昨日,自己如今也今非昔比。黃昏之憶開始了一次新的成員召集,而這一次,當伊瑞恩先生的信件來到奢靡之杯的時候,表達了對萊爾出席的強烈請求。
“也許是找我有什么事吧,現在的我,應該有能力回報埃切爾先生的恩情了。”
輕叩那扇棕褐色木門,屋內的歡笑聲一如既往,在那個鐵罐頭邁著沉重腳步打開門之后傳到萊爾的耳邊。
萊爾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壯碩的開門人問好。
“您好,瑞德先生。”開門的,是德瑞亞王國的瑞德先生,游俠領主埃切爾的朋友,損友。
穿著盔甲的騎士盯著萊爾,從他的頭盔之后傳出了像是呼吸一樣的悶聲,又或者是將出口話語咽回去的聲音。
瑞德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來。
“……歡迎你,萊爾,伊瑞恩肯定很高心看到你,那混蛋也是。”
也許維持這樣的禮儀已經耗盡了騎士領主瑞德的耐心,說完之后,他徑直轉身朝著大廳走去。他移動時靠近一側墻壁,留下一條供人并行的小道,這大概是他沉默的善意。
與走到角落無聲坐下的瑞德不同,當萊爾出現在一眾王族視線中時,立刻受到了熱情的歡迎和喝彩。
這比往常可要熱鬧的多,甚至超越了社交野人埃切爾。那些王族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但在推搡之間卻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大概半分鐘后,勇往直前的埃切爾站了出來,往日直爽的他此時卻好像變成了一個大姑娘。
“好久不見,萊爾。最近過的怎樣?”
“好久不見,埃切爾先生。托您的福,一切順利。”
“……哈哈,萊爾,今天天氣不錯呢。”
背后站立的一眾王族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真正做主的人站了出來。
帶著翎羽氈帽的伊瑞恩先生帶著一張別致的微笑面具,他的聲音里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安心感。
“原諒我們的呆板,萊爾,哪怕是死人也是要面子的,這說不定還是我們中某些人頭一次請求別人的幫助。”
“幫助?”萊爾看了看那些轉移視線左顧右盼的眾人,心中的驚喜比好笑更甚幾分,“如果能夠幫助黃昏之憶,那是我的榮幸。”
那些貴族好像終于撿起了自己的優雅,對待萊爾更加熱情。
“那我就直說了,”伊瑞恩輕咳幾聲,“這么說出來有點奇怪,但我想你應該早就注意到了,其實黃昏之憶的成員,都是一群……死者,特殊的死者。因為身份特殊,我們很難和其他死者一起相處,這就是我們聚集在一起的原因。”
萊爾知道,還知道這個特殊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王者身份。
“萊爾,最近安德瑞巫妖身上的那層偽裝,是你的造物,對嗎?我其實也是安德瑞巫妖的一員,我隱藏了自己的身份,加入了魔法研究社,所以能夠知道最近的事。”伊瑞恩先生頓了頓,“我聽說,那層血肉偽裝,可以讓死者重新活著……”
“饑餓偽裝能夠塑造生前的模樣,讓巫妖品嘗食物,如果這代表活著的話,”萊爾露出一個微笑,內心發出驕傲的聲音,“我想是的,我確實可以做到。”
“我們也可以從你這里購買,或者是任何形式交易這項服務嗎?”伊瑞恩看著其他人,“我們和其他不死者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依舊還在眷戀那些活著的家人。”
“你給了我們一個機會,萊爾,一個我們一直渴望的機會。為此,我們愿意支付任何代價。”
伊瑞恩在等待萊爾的答復,每個人都是,諾大的房間里寂靜無聲,就像盔甲刮擦的聲音都聽不見。
萊爾抬起腦袋,疫醫面具上的鏡片反射著燭光。
“伊瑞恩先生,您來自魔法研究社,那您認識鏡先生嗎?”
伊瑞恩停頓了瞬間,“哦,當然,鏡……先生是我們的社長,我當然認識他,只是我平時是一個待在實驗室里的人,所以鏡……先生應該不會記得我一個無名之輩。”
“鏡先生是我的前輩,我們有同一個老師教導……”
“……能有你這樣優秀的學生,你的老師應該感到很幸運,萊爾。”
“伊瑞恩先生,我和魔法研習社關系密切,魔研社是我老師的家,也就是我的家。以此類推,我和黃昏之憶也親如一家。”
“家人不需要交易,我會盡我所能幫助黃昏之憶。”
歡呼聲幾乎要將黃昏之憶掀翻,他們彼此擁抱慶祝,有的甚至當場編寫了一首歌頌萊爾高風亮節的詩歌。
就這樣,趁著死靈手辦社應付魔族訂單的時候,萊爾開始給黃昏之憶的死者一個個制造專屬于他們的血肉偽裝。
幾日之后。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這個觸感!我要被自己的美貌帥死了!”
不得不說,王族的容貌在這個時代,都是有保證的。一群披上血肉偽裝的死者,簡直就是煥發了第二春,還有幾個當場就發誓要在彷徨之城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俊男美女從黃昏之憶古舊的房子里沖了出去,萊爾看著他們如狼似虎的背影,心里有點擔憂,如果彷徨之城也爆發了一次巫妖之災,應該抓不到我吧。
不不不,沒可能爆發的,這是限制級饑餓血肉,沒有暴亂的資本。
黃昏之憶很快就只剩下了幾個人,伊瑞恩先生將自己的偽裝好好地保留了下來。奇怪的是,他并沒有立刻穿戴。埃切爾已經在大廳中間擺了幾十個酷炫的射箭動作,就連重獲肉身的瑞德先生也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面對萊爾的疑惑目光,伊瑞恩笑了笑。
“我打算把我的新面貌當作給我孩子的一個驚喜。”
“伊瑞恩先生的子嗣?”
“是的,他恰好在這座城里。”
一條壯碩的臂膀搭在了萊爾的肩膀上,臉上帶著一絲痞氣的埃切爾先生發出豪邁的笑聲。
“走走走!萊爾,我們回利維瑟,給我的寶貝孫女一個驚喜!也好好答謝你小子。”埃切爾看向另一邊。“鐵罐子,你也一起來吧,反正咱倆離得近。”
瑞德先生的軀體僵了一下,隨后低沉地說。
“我就算了,我們不應該打擾她,只有放下過去,才能更好地……”
“你瞧你那熊樣,口是心非,惡心!你要是真不想回去,那就把你身上的皮扒下來,苦著個臉給誰看。還騎士,你丫就是個慫包!一句話,敢不敢回去!”
瑞德將頭盔重新戴上,大步走了過來。
“我遲早找機會撕爛你的臭嘴。”
“也許是找我有什么事吧,現在的我,應該有能力回報埃切爾先生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