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切爾的話語讓氣氛有點僵硬,萊爾和瑞德停下了進食的聲音,冷風吹動螢火蟲燈光的布袋。
還有妮婭絲毫不看氣氛的說話。“萊爾,如果你不吃的話,我可以拿一點你葉子里的嗎?”
妮婭長大了,她會在搶食的時候通知自己了,伴隨著新的咀嚼聲,萊爾心生感慨。
這,也是成長吧。
妮婭的聲音就像推動指針在表盤旋轉的嘀嗒聲,靜止的畫面再次活動。
凱拉用手指輕輕擦拭眼角,她重新回復到了以往冷靜的微笑的樣子。
“謝謝你,爺爺,說出來之后心里好多了。”
“……我隨時為你準備著我的臂彎,親愛的。”
“雖然知道讓爺爺你重新治國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心里總是帶著那一絲沖動的想法,那些瑣事真的壓得我有點喘不過氣來。”凱拉露出一個微笑,帶著雨后彩虹一樣的真誠。
埃切爾撫摸著她的腦袋,“你做的很好,凱拉。”
凱拉閉上雙眼,享受家人的安慰。
“爺爺,你還記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嗎?”
埃切爾瞇起眼睛。
“是回歸日。”
凱拉隨后給萊爾等人解釋。
“利威瑟人對死亡和殯葬有著自己的理解。我們的人民有著靈魂和肉體回歸荒野的傳統。”
“回歸日,我們會將死者的軀體放置在密林深處,讓他們成為自然和泥土的養料。”
“生命是一個輪回,我們和自然的循環密不可分。”
“回歸日對利威瑟人是很重要的節日。”凱拉看著三人。“在明天,我會進行一場告慰亡者的演講。”
“你們能來嗎?哪怕不能現身,站在角落里,我也希望我的演講能夠被爺爺看到。”
“畢竟這本身就是想告訴埃切爾爺爺的話。”
埃切爾很快答應了凱拉,夜晚,三人被送到了專門供客人休息的房間。
夜深時刻,萊爾早已沉睡,埃切爾從吊床上落下,腳掌踩地的聲音,還沒微風吹拂樹葉的聲音大。
月光照耀在木板上,照耀在瑞德的鐵盔甲上。
埃切爾大大咧咧地坐到他的身邊。
“我似乎給了我的可愛孫女太大壓力,我們老一輩的標榜作用,比想象中還要深刻。”
“凱拉是個優秀的孩子,哪怕我在死后依舊和她有著密切的聯系,但我沒有發覺她隱藏起來的壓力。”
“你看到了她發泄的樣子。那是我們死亡之后留給子嗣的負擔。”
“……你知道我想說什么,我們斗了一輩子,瑞德德瑞雅,哪怕死后,我們也依舊互相看不順眼。我們是敵人,是朋友,我們清楚彼此的想法。既然我的凱拉會有這么大的壓力……”
“我的孫女,德瑞雅的女王,莉娜·德瑞雅,一定是一個堅強的人。”
“再堅強的人也會有需要家長的時候,尤其是她的死腦筋爺爺因為狗屁生死隔閡從未回到過他曾經的王國。”
“鐵王八,你還認為這一次歸家活動無關緊要嗎?”
“德瑞雅有著自己的意志。”
“切,在回歸日結束之后,我會帶著夜梟小隊去德瑞雅偵查敵情,不管怎么樣,我一定會好好觀察一下我的鄰居到底如何。”
“……我會監督你的行為,保證德瑞雅的秩序。”
“你的臉皮簡直和盔甲一樣厚。”
夜晚的密林是可怕的。
它的黑暗不僅僅可怕在它本身,還包括潛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風之女神的呼吸吹動那些瘋長的草葉,經過白天人類的踩踏,病怏怏的它們此時幾乎一吹就倒。
看上去,倒伏合情合理。
一道利箭帶著死亡的尖嘯,刺穿讓草葉倒伏的虛空。
隱形的敵人,暴露了出來。
金色的金屬鎧甲上流動著水波一樣的光輝,像火花閃爍了一瞬,又隱藏在陰影里。
冰冷的聲音從四周的密林中傳來,讓晚風更加冰涼。
“你的隱藏無濟于事,在我的眼中,你的生命之火,真是礙眼。”
一根利箭從隱藏者的身后射出,如同毒蛇一般兇狠。
光刃破除了黑暗,將飛馳的箭矢燒成灰燼。深沉的眼睛鑲嵌在面罩之后,環視周圍的陰影,尋找著襲擊者。
“圣光……”一個消瘦的身影出現在樹枝上,扭曲畸形的身體,被苔蘚覆蓋的白骨,讓那蒼白的靈魂火焰更顯惡毒。“原來虛偽的圣光也可以把自己偽裝成躲藏的老鼠嗎。”
被挑動的情緒讓靈能在洛夫迪的皮膚上泛起一圈波紋,圣能戰刃在手臂綻放,直指冰冷的死者。
“不死者,你比你的話語要弱小的多。”
烏鴉,死亡獵手格瑞爾發出了瘆人的笑。
“呵呵呵呵,人類可不是靠蠻力狩獵的,丑八怪,我會把你埋葬在利維瑟的泥土里,作為你威脅我家園的代價。”
彎弓,搭箭。
“狩獵,開始了。”
箭矢的呼嘯,光刃切割飛矢的聲音。兩個陰影的使用者在黑暗中開始廝殺。
格瑞爾的箭矢總能夠找到一個隱蔽的角度瞄準星靈的眼睛。而那雙閃耀的光刃,總能以反人類的進攻方式,抵擋攻擊。
洛夫迪的身影不斷拉近,雙方都知道,勝利的天平在傾斜,只需要一擊,戰刃就能讓死亡獵手重歸死亡。
格瑞爾被逼入了近身戰,用枯朽的長弓招架星靈的攻擊,還要躲避致命的光刃。死亡獵手,正在死亡的邊緣跳舞。
“你原本可以躲藏在暗處,你的隱匿技巧非常高深,我無法發現你的蹤跡。和我正面戰斗,是一個愚蠢的決定,弓箭手。”洛夫迪抓住了他的破綻,光刃橫掃,下一刻就會把那根脆弱的脊椎攔腰切斷。
“面對聰明的獵物,獵人總要拋下足夠的誘餌。”格瑞爾的脊椎,在光刃的高溫碰觸的前一刻自動斷裂,在洛夫迪驚訝的眼光中,雙方腳下的地面傳來了繩索繃緊的聲音。
怎么可能有弓兵會選擇近戰,除非,他準備了陷阱。
一路上的移動,都在死亡獵手的引導下,到達了目標地點。為了防止星靈的警覺,格瑞爾甚至親自踩下陷阱。
“伙計你好,我是亡靈。”
機關被觸發,暴雨般的箭矢從三面射向兩人。
格瑞爾是不死者,雖然他很快就被扎成了篩子,但他的嘲笑聲還在繼續。
泛著冷光的箭頭出現在洛夫迪眼中,危機感讓星靈的光芒更加閃耀。
“光,燃燒我的戰意。”黑暗武士的光刃在空中亂舞,箭矢被破環點燃的火星,照亮他高昂的斗志。一連串金屬碰撞的乒乓聲,星靈的戰斗之舞,奇跡般地保護了他的要害部位。
只留下盔甲上輕微的幾道劃痕。
當星靈結束舞蹈,站立在地上,那是他聽到的又一個危險信號。
“第二波。”
捕獸夾被激活的聲音。
憑借敏捷的身軀,帶著慣性,洛夫迪在鐵齒閉緊的前一刻向后飛退。
“第三波。”
一張從草地中彈射出的機關像球拍一樣狠狠抽到在洛夫迪的后背,被繩索捆扎結實的木板上,一個個尖木樁正在期待來客。
洛夫迪伴隨著巨大的沖擊朝前飛去,在空中,一張鋪開的繩網將他捆綁在樹干上。
“第四波,收工!”草地上,一個人影爬了起來,他的衣服上有著草葉的偽裝,顯然早就蹲守在這里,直到洛夫迪落網。
“干的不錯,格瑞爾!你是一個好的誘餌,當然,我的陷阱更棒!”十五六歲的男孩湊到了被捆綁的洛夫迪身邊,看著這個奇怪的生物。
“哦,先生,你可比熊瞎子丑多了。可不可以說說你的主子,我很好奇是誰有著如此強大的毅力能夠忍受你的奇怪模樣,或者說他的審美本身就有問題?”
男孩喋喋不休地說著,還拿出一把匕首在洛夫迪面前晃了晃。“我可能需要在你身上扎一些小洞,傷痛是審問必備的程序,我個人挺喜歡這個過程的,欺負人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不過你可真是個笨蛋呢,利維瑟一直有植被覆蓋,你又不像游俠一樣能夠樹上活動,為什么還要隱形?那些草葉完全暴露了你的蹤跡?”
被束縛的洛夫迪并沒有戰敗的惱怒,他看著站在不遠處正在拔身上箭矢的格瑞爾,那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男孩。
“面對聰明的獵物,獵人總要拋下足夠的誘餌。”
一個瞬間,洛夫迪從網中脫落,星靈是半能量生物,物理束縛對他們來說,是無用的。
那閃耀的光刃緊貼著自己的脖子,男孩立刻舉起了雙手,接受了身份的對調。
“好能力,先生。格瑞爾,你這家伙害死我了。”
“我投降,英俊的先生。我是夜梟小隊的斑鳩,擅長制造陷阱,是后勤人員,別傷害我。我嘴巴甜,說話好聽!你問啥,我說啥!只要放我一條生路,我立馬叛國!”斑鳩的牙齒都在打顫,一副害怕的樣子。
洛夫迪的神經還沒反應過來。
一個小東西從斑鳩嘴里吐了出來,敲擊在洛夫迪的脖頸皮膚上,發出叮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枚尖端淬毒的吹箭。
沉默。
“臥槽!”斑鳩直接罵出了聲,自己的吹箭可是連幾厘米后的木板都能釘穿,結果這怪物皮膚都沒破,真是見鬼了。
該死的,自己真的完了,但愿國家能給咱追封一個烈士。
洛夫迪看了看地上的小東西。
“那是什么?”
斑鳩眼珠一轉,事情好像還有轉機,哈哈一笑。
“那是我的‘好朋友’勛章,一份禮物,本來打算親嘴戴在先生的身上的。哈哈,這是我們這的習俗,別見怪。”
“我和您啊,一見如故,就像我見到我死去多年的兄長一樣。”
“大哥,給條活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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