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爆炸沖擊的木板變得更加零散,原本搖搖欲墜的陰森塔樓變成一堆碎片,未知的恐懼在雷爾夫整頓之后,顯得滑稽。
薇爾莉特將劍插入木板空隙,稍微試探,隨后將利刃伸向下一個可能會埋藏敲鐘怪人的縫隙里。這些木板非常散亂,稍大一點的重力就可能導致二次坍塌,就像多米諾骨牌傾泄一地。
但這對身體輕盈動作靈活的薇爾莉特并無大礙。薇爾莉特擅長揮劍和舞蹈,這是她治安官和大小姐兩重身份共同作用的結果。這些如同泥沼一樣的糟糕場地,靈貓一般的薇爾莉特如履平地。
雷爾夫就站在廢墟邊緣,端起火槍,槍口隨著薇爾莉特慢慢移動。這需要充分的耐心和強大的毅力,用薇爾莉特作為勾引怪物的誘餌,雷爾夫不會允許自己的任何失敗。食指緊貼扳機已經接近一分鐘,肢體因為僵硬的動作將麻木從神經傳遞到大腦。雷爾夫依舊專注地如同一具尸體。
雜音響起的一瞬間,惡狼的眼中精光一閃。
“薇兒,二點鐘,跳起來!”
此時薇爾莉特剛收回銀劍,她試探完左腳前側一個足夠深的縫隙,處于危機解除最松懈的狀態。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訓練保留的肌肉記憶在聽到雷爾夫聲音之后,自己做出了決定,那就是聽從男人的指示朝著兩點鐘方向猛地一躍。
反作用力讓木板塌陷,但從底下伸出的巨手很快將木板掀飛,那是一只水桶一樣粗壯的兩米長大手,皮肉是黑紫色,質感就像被蟲蛀的爛李子,粗大的手指尖端皮膚被磨破,木頭碎片楔子就像有尖牙的毒蛇扎進肉里,破碎的肉里流出腐臭氣味的膿水。
薇爾莉特在空中旋轉身體,一個后空翻讓巨手撲了個空,握緊的指縫中只有幾根紅色頭發。帽子被抓下,披散的長發末端被膿液染成惡心的黑色,落地翻滾,薇爾莉特和大手拉開了距離。
敲鐘人,在廢墟的碎片中露出了半身。
他是一個畸形扭曲的巨人,身高應該在四米左右,唯一一件漆黑的亞麻布包裹住了他的上半身,一對大小眼長在破爛的橫肉里,丑陋的褶皺讓他的腦袋看起來像一個被壓壞的核桃,而他的嘴唇很可能就隱藏在那些褶皺之中,或者沒有。雷爾夫很難分辨。
大小眼中并沒有智慧的光芒,他的行動也表明了不高的智商,但是惡意表達能力卻相當健全。敲鐘人從廢墟中拔出了另一只大手,和最先出來的大手相比,他的右手要小一點,那種污濁的顏色也要淺得多。右手緊握成拳,始終沒有松開。
敲鐘人出現的那一刻就開始發出一陣陣悶哼聲,像牛叫一樣厚重,像是人類被捂住嘴巴發出的吼叫。腫大的身體上血流如注,在佝僂的后背還插著三大片三角木板和無數木刺。
雷爾夫不確定那些木制品是不是敲鐘人本身就攜帶的裝飾,如果不是,他非常欣慰。
怪物露頭的第一時刻,它就朝薇爾莉特發出了吼聲,女獵魔人的逃脫讓它感到煩躁。幾乎是同一時刻,他的茶杯大小的眼球就爆炸了,雷爾夫的子彈準確命中了他的目標。
敲鐘人捂著腦袋,在原地搖晃身體,失去視力的怪物威脅少了一大半。薇爾莉特持劍等待,等待敲鐘人的瘋狂掙扎減弱一點,就會沖上去讓他發出新的聲音。
敲鐘人的掙扎停止了。
薇爾莉特在木板上蜻蜓點水一樣跑跳,手中的利劍帶著奇妙的韻律舞動。
這一次,瞄準的是敲鐘人暴露的脖頸。
雷爾夫的另一發子彈已經裝好,龍火隨時準備好下一次爆發。惡狼緊盯著他的獵物,一些異常也在凝視中暴露。
那些扎進敲鐘人肉中的木片,正在生長。生長,只是一種視覺上的假象,那是彌合的血肉修補軀體,將不屬于肉體的異物擠出去。敲鐘人的肉體在自愈,爆破塔樓造成的傷害在十幾秒之內全部恢復。
超速再生。
而那只被打碎的眼珠,很明顯也在恢復的范疇之中。
“注意閃避。”
雷爾夫進入又一次瞄準,薇爾莉特的攻擊已經沒法停止,雷爾夫必須在敲鐘人發動攻擊的短暫時間,干擾他的動作。
橫掃的巨手像大樹撞向薇爾莉特,這一次攻擊挨實了,她的骨骼恐怕就不會剩幾根完整的。
萬幸的是,咆哮的子彈擦過敲鐘人拇指和食指之間的縫隙,卷起些許皮肉,再一次打爆了巨人的眼球。
又一次的吼叫,又一次的恢復。薇爾莉特的攻擊只削去了他肩膀上的部分皮肉,但她自己躲過了毀滅性攻擊。
太離譜了,雷爾夫心想,這詭異的再生能力幾乎能讓這怪物立于不敗之地。
思緒在卡珊戴爾治安官鬧鐘編織,雷爾夫的思考能力,就像卡珊戴爾天空中快速凝聚的陰云一樣迅捷。
希爾維特說的話是對的。
我們有著擊敗這些怪物的可能。
那這個超速再生的能力,一定有著限制,一個讓可能性存在的條件。
敲鐘人正將自己的下肢從廢墟中拔起,再蠢的蠢貨在兩次瞎眼之后也知道自己不能成為固定的活靶子,而且那個站在原地的短頭發小矮子會更危險,需要先捏碎。
敲鐘人用雙手撐地,將下半身從廢墟里拔了出來,他沒有理會薇爾莉特的攻擊,像貓抓一樣的攻擊只要忍受就能忽視。只要用左手保護腦袋,阻擋要害。
敲鐘人,最終站了起來。
雷爾夫,最終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
敲鐘人的右手始終握拳,那并不是身體畸形留下的病癥,他的右拳中心,手指縫隙中正在微弱發光。
敲鐘人的手中拿著東西,一個他死死攥在手里的東西。
“薇爾,砍下他右手的手指!!!”
沒有遲疑,在雷爾夫猛烈的槍火掩護下,薇爾莉特踏上敲鐘人的膝蓋,反身跳躍,接著下落的力道,切下了敲鐘人的拇指和食指。利劍如毒蛇出鞘,將拳頭中的小玩意兒挑飛。
銹跡之下的閃亮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視線里。
那是一個鈴鐺,帶著握柄的金色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