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滕文將手中的劇本狠狠摔在地上,旁邊的人覺得很奇怪,今天的導演情緒有點不對,是因為拍攝進度的改變嗎?投資方施加壓力了?才使得任何拖拍攝進度的行為都不為他所容。
“演的什么東西?隨便找個群演來都不會演的比你差,你,你,你,你們幾個,過來演一下,能不能演?”
滕文走過來,對魏強都不是怒斥了,而是一種宣泄。
一件事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時也運也命也。
投資方給劇組施壓,要求加快拍攝進度,滕文據理力爭的一些要求被拒絕,找到一個好的大院場景本是高興的事情,結果第一場戲上來就遭遇到這樣的挫折。
按照正常的方式,這場戲魏強拍不好,我們先拍別人的,再給他一點時間,可今天沒有,一直來,高壓下的好演員是會爆發的,而一個準備工作根本沒有做足的演員,只會是越表演越差,落在滕文的的眼中與眼緣不佳的印象疊加,直接成為了宣泄的目標。
滕文點指的是周樂等幾個人,這已經是他表現出來對魏強最大的不滿。
一個人的崛起,往往會伴隨著另一個人或是一群人的倒霉,這不會以你的意志為轉移。
幾個人愣住了,這是什么節奏。
“能不能演?”滕文再次開口,一旁本來之前飾演了有臺詞和特寫頑主的錢放,反應最快。
他是抓機會,上前一步,口中說道:“能。”
周樂也開口了,兩人是異口同聲,周樂的開口是因為自信,他想到了自己在模擬場景內見過的小混蛋,想到了自己在回放里對這個角色的觀察。
這是我的機會!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之后,那一個‘能’便順理成章的說出口。
周樂與錢放對視一眼,視線接觸后瞬間分開,都將最炙熱的情緒壓在心底,都試圖以最為平靜的態度去面對滕文。
“能。”
其他幾個人也都紛紛開口,他們都很后悔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天上真的能夠掉下來餡餅,導演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開口,真要是有好的表現,縱然拿不到小混蛋這個角色,也斷然不會是一個路人甲的群演。
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機會,也要爭取。
漂了三年,這是第一次有這樣一個機會,周樂相信,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們曾經都羨慕寶強,今天一個餡餅砸了下來,我也能夠有一次這樣的機會來為自己的命運奮斗。
“來,一個一個的來。”
短暫的將這場戲的一頁劇本給幾個人分發下去,讓他們看了看。
滕文不是任性,固然有發脾氣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點刺激,對魏強的刺激,電影學院大三學生這個招牌他并不相信是草包,臨陣換將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
另外今天劇組前期的演員都在,為了加快拍攝,他需要給大家一個心理暗示,讓他們知道接下來拍攝的態度。
最后那一點點任性,是做給投資方看的,這才剛開拍你們就給我這么大的限制,那是不是我只要在額定的投資和壓縮的時間內拍好,我在劇組內就可以擁有更多的權力?
“嗯,下一個。”
“好,到這,下一個。”
錢放第一個上去的,他還專門戴上了棉帽子,手里還拿著三-棱-刮-刀,表演了一番,滕文沒說什么,示意下一個來。
周樂沒有搶著上前,但也沒有故意往后拖好有更多的時間看劇本和觀察別人的表演,當那幾個搶著上前的人結束了表演之后,他走上前。
沒有要任何的道具,沒有讓任何人的配合,他就站在那,調整了一下呼吸。
近距離與小混蛋接觸過,上帝視角里認真觀察過,對方那種存于世的態度也曾親口跟自己說過,要說鐘躍民他周樂可能演不好,要說張海洋他缺少劇本的細致品讀演不了,可要說小混蛋,周樂還真就不覺得有誰能比自己演得好。
從這場戲開拍一直到現在,他站的角度是正好幾步距離看著魏強表演,那完全就不是小混蛋,充其量是一個耍狠的混混。
滕文其實有在暗中觀察魏強,心里挺失望的,他看到對方的眼中只有憤怒不滿,就是不見半分的若有所悟,哪怕你憤怒不滿,只要別人能刺激到你主動去找自身的問題,那這一次的安排就是成功的,可對方顯然根本就沒有跟自己在一個頻道上。
安排人尋找新的演員吧。
徹底的放棄,反倒讓滕文情緒恢復了常態,二郎腿翹起,看到還有三個人,心想著算了,讓他們表演完吧,這幫年輕人也不容易,總要給他們一個展示自己的小小舞臺,北漂時間長了,陷入到生活的奔波,最近幾年的北漂年輕人,水準下降的厲害,也就第一個還可以,不過演的也就是個混混,也不能怪他們,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根本不可能理解,但也沒讓你們完全抓準,至少你們演出一個亡-命-徒的狀態。
“哥就喜歡你們這些大院的妞兒,怎么著,讓哥親一口。”
沒有去表演這場戲放狠話的情節,所有人都在表演:“要么讓我捅一刀,要么把你身上這件將校呢給我脫下來……”
周樂沒有,他知道,真正的狠,不是靠放狠話展露出來的,甚至不是當面下狠手能夠體現的。電視劇不可能完全展現‘狠’的鏡頭,只能靠別人說出來和一些輔助鏡頭展現出來,他要展現的,是那個看不起自己、要讓自己這條賤命更有價值——去換富貴命的小混蛋。
這種狀態下的人,讓他覺得生命的價值都沒什么的時候,還會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嗎?還有什么事情是他覺得應該‘重視’的嗎?
逗個悶子。
他面對兩個大院的女孩子,行為就只是無聊下的逗悶子。
滕文身體突然坐直,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去盯著周樂,剛才那一瞬間,他放佛一下子回到了那個年代,不曾見過卻曾耳聞過,那種屬于那個時代的味道出來了。
不遠處,跟過第一經紀人花姐又跟過冰冰的董鳳雨,也是眼睛一瞇,她之前注意力沒在那邊,但耳朵聽到了,不是演員的她在某些方面要比演員還要敏感,乍一聽要么覺得是流里流氣,再深一點是玩世不恭,現場這個跟這兩種都有區別,是一種渾不在意,完全沒有自己行為可能不妥的感覺。
董鳳雨發現一旁的孫麗也是若有所思的看著現場,心里跟篤定這個女孩在演繹的道路上是有發展的,好的表演和好演員之間有類似心靈感應的隔空觸覺。
周樂沒有在意周遭人的反應,他呈現的是自己看到的小混蛋,如果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該是什么情緒和神態呢?
“砍頭只當風吹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