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廣在聽到海蘭珠那句話的瞬間,眼中命紋驟然一亮。
那不是欣喜,而是一種在絕境中,終于看清談判底牌時的冷靜反應。......對方不是拒絕,而是在要價。
“好!”
妙廣深吸一口氣,壓下命紋倒灌帶來的撕裂感,聲音在吸力之中卻異常清晰地道:“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我也不兜圈子了。”
他目光一掃四周,落在那不斷塌陷、翻頁般下沉的黑暗上,語氣冷靜得近乎殘忍地道:“眼下最要命的,不是能不能殺無為子。”
“而是......我們還在不停地‘往他那邊走’。”
這一句話說出來,連暗魔的影域都明顯一震。
妙廣沒有錢理暗魔的反應,而是繼續道:“再這樣下去,不論是誰,遲早都會被拖到他面前,一口一口吃干凈。”
“所以第一步,不是勝負。”
“是止住這股趨勢。”
他抬起一根手指,像是在空中點出一道并不存在的命運線地道:“我們先合力,把這股吞噬的‘方向’,按住。”
“只要能讓局勢停下來......哪怕只停一息。”
“也只有先辦成這一件事,我們才有資格去談后面的任何可能。否則的話,若是止不住這股氣息,我們縱然談出舌燦蓮花出來,恐怕也沒有任何意義。”
說著他眼神突然一瞇地道:“而若是我們真的能成功聯手阻住頹勢,那......咱們后面是戰是逃,到底該如何籌劃……我們再談。”
這話一出,黑暗恍若都安靜了一瞬。
暗魔冷冷地看著他,影子在腳下翻涌,嗤笑了一聲地道:“呵……道理倒是好道理。”
“可你不覺得,你這番話,說得太理想了嗎?”
他偏頭看向結界那一側,目光陰冷地道:“他們為什么要幫我們?”
“我們這邊一旦穩住,說不定第一個被你們順手推一把的,就是你我。你真以為,他們不會順手,把我們往無為子那邊......推一把、換自己半息喘息?”
這話說得極其現實,也極其惡毒。
妙廣卻并未反駁,只是緩緩看向海蘭珠,目光平靜得近乎從容地道:“所以,這才是談條件。”
空氣短暫地凝固。
吸力仍在,但所有人都在等她開口。
結界之內,靈樹搖曳,枝葉發出細微卻頑強的摩擦聲。
這一瞬仿若比什么時間都長,甚至比一個大能的悠長生命還要長。
也不知過了幾息之后,海蘭珠的聲音終于響起。
不高,不冷,也不熱。
卻像一根釘子,精準地釘進所有人的心里地道:“這句話,倒沒有錯。”
她看著那不斷塌陷的黑暗,語氣平穩地道:“再滑下去,大家都會死。”
“所以,可以先按住,然后再商量其他。”
暗魔眼中冷光一閃,下意識地笑了地道:“聽見了嗎?我就說......”
“但有一個前提。”
海蘭珠突然又出口打斷了他。
暗魔的笑聲戛然而止,海蘭珠抬眸,目光越過結界,直視暗魔與妙廣,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鋒利地道:“這一步,你們先出手。”
“否則,一切免談。”
“先把你們那邊的拖拽,頂住,讓局勢真正停下來,然后,我們再接。”
這話一出,暗魔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聽懂了。
這是在逼他們......先亮底牌。
妙廣同樣聽懂了。
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側頭看向暗魔。
兩人目光在黑暗中短暫交匯。
那一眼里,沒有信任,只有算計。
沒有并肩,只有權衡。
暗魔沉默了一息,影域被又拖近了半寸。
他低聲罵了一句,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地道:“……該死。”
隨即,他抬頭,冷冷一笑:
“好。”
“那就……先信你們一次。”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任何豪情,只有一種反正橫豎都要死的冷狠道:“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要是你們接不住……”
他的影子在腳下翻涌了一瞬地道:“那我第一個,把你們拖下水。”
妙廣聞言,沒有反駁,只是緩緩點頭。
“成交!”
就在這一刻......眾人好似第一次形成了一個并非敵對、卻也絕非盟友的結構。
而無為子,站在黑暗的中心,依舊靜靜看著這一切。
他的嘴角,緩緩勾起。
像是在看一群人,終于開始用他期待的方式掙扎。
暗魔話音落下的瞬間,黑暗并未停歇。無為子的吸力,反而像是察覺到了某種“異動”,驟然加重了一分。
井底的空間再次塌陷,四周的黑暗翻卷得更快,好似要在他們真正動手之前,先一步把所有可能性徹底抹掉。
妙廣的臉色瞬間一白。
不是恐懼,而是......判斷失誤。他原本預想的是:他們一旦聯手出手,哪怕不能逆轉,也至少能穩住一線。
可現在看來,無為子根本不打算給他們“試錯”的機會。
“來不及慢慢鋪墊了……”妙廣喉結滾動了一下,眼中七序命紋同時亮起。
下一瞬......恍若直接燃命。
“七序......逆命同燃!”
轟!!!
七道命紋不再輪轉、不再倒灌,而是同時炸開,像七條命運之河在同一瞬間逆流回源。
那甚至不像是術法,而是把自己所有尚未發生、卻本該存在的未來,一次性壓上賭桌。妙廣的身體猛地一震,整個人像被釘在一頁正在被撕走的靈道世界上。
他的腳下,原本不斷滑落的空間......第一次,停頓了。
哪怕只有極短的一瞬,暗魔瞳孔驟縮地道:“瘋子……”
他低罵了一聲,卻沒有再猶豫。下一刻,暗魔的身體猛然塌散,不再是九重影域,而是......影之源解。
“影域......歸一!!!”
轟!!!
九重影域不再鋪展,而是全部向內坍縮,像九片夜幕被強行壓成一枚黑色心臟。
那甚至不是防御,而是把自己存在的“影之根”......親手拔出來,釘進這口井里。
暗魔的影子此刻不再分散,而是死死釘在井底某一個點上。
那一刻,整個無光井的影流......第一次出現了逆向阻力。
吸力仍在,但那股“必然向前”的趨勢,被硬生生拽慢了。
半寸,
又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