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斯這么多年走南闖北,對危險十分敏銳,當即就覺得不妙,于是試圖將石棺的蓋子蓋上。
他試圖去推棺門,結果才稍微一用力氣,暖石結構的棺門頓時碎裂開來,散落一地。
桑德斯從沒見過這情況,背上包就想跑。
突然有一只手放在了他肩上。
他身體頓時僵住。
那手冰冷僵硬,仿佛有某種魔力,將他身體凝固在地上,動彈不得。
身后傳來一個神神叨叨的聲音。
“游走于黑暗和死亡縫隙中,覬覦世間寶物的行者……”
“黑白之龍沉淪于遠古之喑,靠近骸骨之人,都將被龍炎灼燒,亡者喪鐘,已從遙遠的冰原敲響……”
桑德斯只覺得肩上一輕,他這才敢緩緩轉過頭。
只見那棺中人站了起來,背對他一步步走向遠處的群山,口中還碎碎念著什么。
棺中人身后的繃帶被山風吹拂,在空中變成一根根白色帛條,隨著他一步步移開,桑德斯卻沒有任何輕松。
他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仿佛自己腦子里多了一座時鐘,上面正在滴答滴答走著,時間每走過一格,桑德斯都覺得內心緊張一分,仿佛有某種無法抵御的恐懼正在逐步靠近。
冷靜,冷靜!
他喝了一杯烈酒,點燃篝火,讓自己稍微鎮定下來。
桑德斯膽子一點不小,做他這一行,掘墓挖寶,膽子小的人做不了。光是孤身藏匿黑暗,獨自進入遺跡和地下搜尋,不夠膽色就會自己崩潰。
但這回的狀況過于離奇驚悚,才讓他有些混亂。
鎮定下來后,桑德斯開始研究棺中人留下的石棺。
石棺本身由整塊暖石開鑿而成,表面刻了很多古代符號和文字,桑德斯能認出一點。
常年和地下寶物打交道,桑德斯也曾求學過一些學者,這也是專業需要。
他依稀認出,石棺上的刻字,似乎是幾百年前一種祭祀用的文字,上面他唯一認得的是“厄運之靈”這一段描述。
略去一些不認識的符號圖案和文字,大體他歸納疑似如下:
棺中人是一名厄運之靈,他存在本身就是罪惡與災難的詮釋,他不滅不死,因為他就是死亡與恐懼的使者。任何人都不要將棺門打開,一旦棺門開啟,他會從長眠中復蘇。
桑德斯倒也不怎么在意。
古代人學識有限,習慣性夸大其詞,他見得多了:將黃銅認為是黃金,將一些金片描述為黃金遍地,將一些巨大野獸認為是來自異域的魔物,把魔靈看成是聲明頂禮膜拜……
不過桑德斯跟在意的是,棺中人說的話。
首先,這家伙原本沉睡在石棺多年,醒來之后竟然能夠無師自通,直接掌握現代的德涅維語,這點令桑德斯很驚詫。
毋庸置疑,他具有某種非人般的力量。
再一個是棺中人說的兩句話本身。
——游走于黑暗和死亡縫隙中,覬覦世間寶物的行者……
這是描述的桑德斯。
——黑白之龍沉淪于遠古之喑,靠近骸骨之人,都將被龍炎灼燒,亡者喪鐘,已從遙遠的冰原敲響……
這一句話有些地方難以理解。
桑德斯大體能理解,大概就是“黑白之龍”守在某個地方,極可能是北方的寂靜之墻,靠近“骨骼”的人,會被它攻擊,被它盯上的,必死無疑。
咦,慢著!
那豈不是說,這里的確有墜星?墜星就是骨骼!
桑德斯不由大為興奮。
不過考慮到安全第一,桑德斯還是先離開了這里,回到最近的城市里補給,一連一個月,都沒有任何異狀,也沒有聽過有龍出沒。
說起來,都靈帝國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龍的傳聞了。
桑德斯再次深夜出動,翻出鎬子在挖出石棺的地方繼續翻找,干得更賣力了。
干了約莫一個月,桑德斯每天觀察周圍,有無龍出沒。群山之中一直風平浪靜,除了寒冷的天氣和時不時的雪風,這里連野獸都不愿過來。
就在桑德斯即將放棄的時候,他終于在地下挖出了又一個東西。
這是一根暗金色鎖鏈,質地純粹,硬度極佳,拿在手里有一種昂貴的沉重感,鎖鏈表面光滑細膩,不論是工藝還是材質都非常優良。
桑德斯估摸著,這應該金混合了某種鐵鑄造而成,應該在古代也屬于寶物。
馬修忍不住打斷:“煉獄枷鎖?”
“是的,大人,正是煉獄枷鎖。”
桑德斯回答十分恭敬,已經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煉獄枷鎖之中,還緊緊裹了一個東西,我拆開之后才發現……”他繼續陳述著。
煉獄枷鎖被一點點拉開,桑德斯發現鎖鏈是纏著了一個東西,由于層層疊疊,包裹很緊,只有拉開鎖鏈才看得到。
那是一個從沒見過的軟體。
讓桑德斯能聯想到最近似的東西就是水母,它就是一個完全封閉的透明水袋,里面有三顆球體。
三顆球體都呈白色,半透明,能看到里面的黑核,讓人想到魚眼珠,三顆大小一模一樣的魚眼珠在里面不斷緩緩轉動,仿佛是某種活物。
這形態的東西讓桑德斯只覺得非常危險。
他抓起鎖鏈,盡量不要觸碰那三顆魚眼狀活物,可手指還是不可避免沾上了邊沿的粘液 這一瞬間,桑德斯突然聽到了什么聲音。
那聲音像是什么東西碎裂開來,又有某種東西迅速堆疊形成的震顫。
桑德斯扭過頭,看到凍土上冒出了一顆五尺高的頭顱,那頭顱通體黝黑中帶著銀白,仿佛是白銀和黑鐵熔煉一起鑄造的合金,反射出只有金屬才有的幽幽光亮。
頭顱長了尖銳猙獰的鹿角,它有一張巨大的長吻,細密牙齒從上顎伸出,一雙黃綠色眼珠里,只有一點銀色。
黑白之龍的腦袋就那么突兀地從地上長了出來,凝視著桑德斯。
龍嘴張開,近乎蒼白的火焰從里面噴涌出來,變成火海熱流,頃刻將群山徹底籠罩。
桑德斯在最后時間只是下意識抱緊手里的鎖鏈。
渾身皮肉快速炭化焦黑,痛覺一瞬即逝,桑德斯變成了一具白骨骷髏,那一層鎖鏈纏在了他身上,保護了他最后的一點理智。
他看著黑白之龍從凍土里探出金屬爪子,將地上那三顆魚眼的活物抓起,塞進嘴里吞下,仿佛這對它意義重大。
接著那龍瞳瞥了桑德斯一眼。
桑德斯顱骨上頓時長出一個個骨瘤,這些骨瘤猶如皮膚一樣潰爛,變成大大小小不同的孔洞,一股鉆心疼痛讓桑德斯瘋狂地痙攣,白骨手指拼命抓撓顱骨面部。
他知道,那是黑白之龍對自己敢于直視它的懲罰。
痛楚和恐懼反復糾纏,讓桑德斯一路渾渾噩噩,最終跌落火山口,沉入了墜星山脈的巖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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