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歸說,馬修還是要先去見一見弗朗茨。
他走到五樓長廊盡頭,看到門打開著,里面傳來雪萊夫人溫和的聲音。
“不吃藥,不打針,病怎么能好起來呢?”
“乖,聽話,張嘴,先吃藥好嗎?”
馬修和克里米亞兩人都躲在門外偷窺。
病房里,身著白色僧侶袍的雪萊夫人手上端著一個玻璃瓶——這身或者可以看做羅斯特大陸的醫生外套,玻璃瓶里是一種淡紅色的液體,她臉上帶著淡淡笑容,就像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醫生大姐姐。
“治好病又有什么意義呢?”
弗朗茨精神很不好,他臉色蠟黃,頭發也耷拉在額頭上,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就像是沒了魂兒。
“當然有意義。”
雪萊夫人安撫著他:“這個世界很大,而且充滿美麗與有趣的東西,治好病,你才能更好地體會這一切的美妙。”
“這個世界對我而言,只是充滿痛苦。”
弗朗茨已經徹底變成了喪態,好像某種東西從他身體里被抽走了一樣。
“死亡對我來說,才是永恒的平靜,或許這就是藝術最好的歸宿。”
雪萊夫人將藥瓶放在床邊的小柜子上,繼續寬慰說:“對于藝術家來說,痛苦與歡愉都應該是創作情緒的一部分,快樂可以帶來鮮活的色彩,苦痛也有它自己的紋路,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這一切呢?真實的世界就是這么殘酷而美麗,如果一朵玫瑰沒有了刺,還會有那么多人想要去觸碰它嗎?”
“不,我不過是一個廢物而已,根本稱不上藝術家。”
弗朗茨搖搖頭:“我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藝術家的廢物,其實只是一條懶狗,一個無處可去,又被人耍得團團轉的鼻涕蟲而已。”
雪萊夫人緩緩站起來,從寬大的僧侶袍里取出一個東西。
馬修還沒看清,只聽到啪地一聲脆響,弗朗茨臉上就多了一道紅痕。
弗朗茨和馬修一樣愣住。
由于過于吃驚,他緩了兩秒鐘后才吃痛呻吟起來。
雪萊夫人已經揮舞著手里的一根黑色小皮鞭,一下一下抽在他身上。
“既然是狗,就得有狗的待遇。”
她面帶笑容說著冷酷的話,手里皮鞭無情地劃拉在弗朗茨身上,以至于后者不停滾來滾去,最終他一下子跳起來。
“別打,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
弗朗茨張開雙手,哆哆嗦嗦:“別打我,別打了……”
雪萊夫人笑瞇瞇說:“狗被打才會聽話,人的話,就會好好聽從醫生的要求,好好喝藥。”
“我喝,我喝!”
弗朗茨慌忙抓起柜子上藥,仰起頭灌入喉嚨里,由于速度太快,他忍不住直咳嗽。
“這就對了嘛,男子漢。”
雪萊夫人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現在,穿上你的衣服,給我到床下站好了。”
弗朗茨趕緊穿上一旁的新病服,穿上鞋子,站直了身體。
“現在,回答我,你到底要當我的狗,還是成為讓我欣賞的藝術家?”
“我愿意當讓夫人您欣賞的藝術家!”
弗朗茨喊得很大聲,臉上突然就有了精神。
“沒吃飯么?”
弗朗茨大聲:“我要成為一名讓夫人欣賞的藝術家!”
“沒有勁兒,聽不見。”
“我要成為!一名讓夫人欣賞的!藝術家!”
弗朗茨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眉頭拱起。
“好,很有精神。”
雪萊夫人用鞭子輕輕拍了拍弗朗茨的臉:“好好加油哦,弗朗茨,你死了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她回過頭:“你們兩個看夠了么?”
馬修和克里米亞很默契地互相對視。
“我就說,這個問題不好解決,疫苗關鍵在于療效。”
不死女巫也說:“療效很重要,但宣傳和廣告辦法也要關注。”
雪萊夫人從他們身旁走過,輕飄飄留下一句話:“我先去二樓看最終樣本,你們這兒忙完也下來吧。”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馬修和克里米亞才松了口氣。
這個八卦看得可真刺激。
馬修整理了一下心情,走進去,看到弗朗茨已經在哼小曲,正在屋子里揮舞胳膊、抬腿畫圈,一副奇怪舞步的模樣。
“你在干什么?”
“鍛煉身體。”弗朗茨一臉輕松地說:“這是皇家學院一位學者研究的‘貴族健體操’,每天跳一遍,精神沒煩惱。”
行吧。
克里米亞似乎對弗朗茨本身并無興趣,說她在外面等就出去了,于是室內只有馬修和弗朗茨。
馬修忍不住調笑了一句:“怎么樣?重新找到目標和意義了?”
“是的,馬修男爵。”弗朗茨眼神都變得充滿力量起來,“我要成為一名偉大的藝術家,讓雪萊夫人欣賞我的作品和設計。”
“不為雪萊夫人和斯派德的傳言而煩惱了?”
“與其說是不煩惱,倒不如說……我不在乎。”弗朗茨一臉堅定地說:“對我來說,不論雪萊夫人和任何男人幽會也好,結婚也好,只要她一直記得我,欣賞我,那就夠了。這就是藝術家的愛情!永恒且超脫世俗!”
馬修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原本他是想要讓小小尷尬一下弗朗茨,結果自己被尷尬了。
“好了,剛才是一個玩笑話,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斯派德和雪萊夫人沒有任何男女意義的關系……”馬修還是提了一句。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雪萊夫人不過是在盤絲洞區呆了一晚上,回來又謠言滿天飛,莊園里也不知道誰那么八卦。
“沒關系,我不會介意的,不論夫人她擁有多少情人,這都不影響我對她的感情。”弗朗茨擺擺手。
馬修咳嗽了一聲:“那現在說正事,關于這次的‘腦蝗疫苗’研發,你的功勞不可磨滅,為紅十字的研究做出了非常巨大的貢獻,所以我們準備給它取名為‘弗朗茨1號’。”
“你也知道,腦蝗如今已經覆蓋了羅斯特大陸,它們可能存在任何人的腦子里,雖然莊園里已經在努力用血液排查,但這個速度太慢,疫苗的出現就可以提前預防腦蝗對人體的入侵和控制,意義非凡。”
“作為最重要的功臣之一,弗朗茨你要好好休養,早日康復。”
“你才加入莊園就做出了巨大貢獻,你想要什么樣的獎勵?”
雖然弗朗茨是誤打誤撞變成了被研究對象,但也的確立下奇功。俾斯麥莊園從來賞罰分明。
弗朗茨突然沉默了下來。
馬修也不催促,只是安靜等待。
過了一會,弗朗茨再度開口:“疫苗你們要怎么用?對外出售對吧?這個東西目前肯定是有市無價,非常昂貴……”
馬修說:“具體流程我們會通過會議商議之后決定。”
“那如果你們要對外出售疫苗,能不能優先出售給阿基坦的皇室,他們很有錢,而且愿意花錢,阿基坦皇室有一件藝術品我很想要,用疫苗一定可以換到。”弗朗茨搓了搓手:“那是一幅畫,叫做‘最后的使女’,是一位有名畫師的畫像,請一定換給我那副畫。”
馬修點點頭:“我一定用疫苗給你換來那副畫,請放心。”
“太好了,多謝你,馬修男爵!”弗朗茨高興了起來。
馬修走出病房,關上門。
他猜測。
哪怕弗朗茨流落在外,依舊是克洛維家族的子嗣,他還是想要將疫苗留一份給王室,或許這就是記憶在血脈里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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