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回到主宅,看到夜鶯玫瑰兩姐妹在和潘妮嘰嘰喳喳,一副開心的模樣。
“怎么了?”
“馬修大人,那個老男人死了!”玫瑰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終于被我們詛咒死了,嘿嘿,我們干得不錯吧?”
馬修一愣,那個被神殿關禁閉二十年的榮譽主教羅塞蒂,死了?
“確實可喜可賀,祝賀祝賀。今天你們去埃里克城玩兒吧,那里直營店出了新東西,你們可以和新到的瑪麗蓮和奧黛麗一起聊聊天,到處吃吃喝喝買買東西。”
“我們正想著去呢。”玫瑰當即高興說:“不過需要大人您的答應。我就說,大人您一定會答應我們出門玩兒的。”
夜鶯忍不住說:“玫瑰,不能這樣和大人說話。”
“有什么關系,反正我們以后一直都會住在這里,馬修大人不是那種喜歡訓人的類型。”
馬修擺擺手:“去吧去吧。”
女妖姐妹轉頭離開。
馬修打著哈欠,一路上了樓:“索伊,我睡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吧,半小時后叫醒我。”
“是,大人。”
雀斑姑娘響應迅速:“我會為您倒上茶和果汁,等您醒來。”
“辛苦你了。”
馬修反手關上門,躺倒床上,看著天花板。
他太累了。
“三高手術”通過和的途徑發聲很容易,如今真理之眼和秘銀工坊都需要“弗朗茨1號”,加上這巫術手術本身就是非常復雜驚人的成果,魔靈議會議長作為第一名被治愈的患者,宣傳出去后比疫苗更加轟動。
光是通過元素之眼找到塞浦路伯爵,讓他出面找莊園預約的貴族就有八人,另有十五名來自四大王國的貴族與大商人,派出了仆從來莊園商談手術事宜。
陸陸續續,前后七天,光是確定要做“三高手術”的就有八十六人,其中囊括了大小貴族、商人、巫師、建筑師、煉金術師等群體……這個人數還在不斷激增。
這里就體現出羅斯特大陸的階層性撕裂,中上層有巫師資源的人,獲取信息速度極快,有元素之眼存在,理論上每一個人的聲音能抵達任何一座安裝這種巫術裝置的城市,不過這種能力是權力的象征,大多人都無法觸及。普通人更多的信息源是兩張報紙,酒館與旅館,以及人傳人的道聽途說。
如果說腦蝗是一種不那么實感的威脅,讓人很難立即有迫在眉睫的緊迫感,那三高癥狀可就是每日面對的苦惱和擔憂。
生活優渥又放縱飲食者不是少數,平日里的種種異常癥狀讓他們有切身體會,這種名為“富貴病”的癥狀在上層可是隨處可見,以前能應對的方式無非是放血療法,以及一部分的催吐,還有最終極的保障:圣植。
可圣植無法根除生理性的頑疾,這些被神明賜福的植物也僅僅是維系,而且隨著對圣植使用的頻繁,對人體的作用也會越來越弱。
長久以來,圣植就是貴族們挽救生命的最后期待,無法根除的沉疴就是神明對所有人的考驗與戒示,除非被神明認可賜予使徒之名,否則就無法擺脫這些欲望與罪惡所凝結的枷鎖。
疾病無法避免,死亡如影隨形,因而貴族們更加放縱自我,及時享樂,不管明天。
然而現在俾斯麥莊園卻告訴所有人:不,你們有救。
最關鍵在于,通過手術重返健康的人,貝爾·雷耶斯這個名字,但凡是貴族都不會陌生。作為魔靈議會的議長,貪欲領主皮特曼的代言人,巴斯大商人貝爾·雷耶斯,喜愛美食與美酒,是眾所周知的事,他肥胖的身軀和經常擦汗的模樣,但凡見過他本人的都記憶猶新。
這樣一位必然無法逃離“富貴病”的人,竟然被治好了。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讓貴族們——尤其是深受三高嚴重困擾的人迫不及待,想要馬上用這種手術擺脫痛苦。
馬修也不無疑惑地問過貝爾。
為什么大家聽聞腦蝗控制人大腦,雖然也排隊來購買疫苗,但完全沒有這次三高這么積極?
后來馬修調查過,購買“弗朗茨1號”的人群里,有超過半數的都是貴族二手販子,這一點實在難以想象,那些貴族根本不用這東西,只是拿來作為珍惜商品再出售。
這簡直不符合邏輯。
“老弟,你還不明白嗎?”
貝爾這么給他解釋:“腦蝗造成的結果是什么呢?你在和上寫得很清楚,腦蝗會和人腦融合,兩者會變成一體。沒有體驗過的人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情況?他們只會以自己的經驗來判斷,甚至覺得那不是什么壞事,因為有腦蝗寄生后,就相當于擁有了緋蝗的身份和保護傘。”
“歸根結底,還是沒有切身體會到其中的恐懼。但真正感染者,他又反應不過來,或者說,被腦蝗控制后是不可能購買使用‘施密茨1號’的,腦蝗必定會影響判斷和選擇。對不對?”
“你看,問題就在這里。”
“需要用‘施密茨1號’的患者,是拒絕的,不需要用‘施密茨1號’的人又體會不到失去主導權的恐怖。”
這位身經百戰的議長攤手:“比起腦蝗,傳染病威脅還要更大一些,因為傳染病是有記憶的,腦蝗沒有。”
事實就是如此分裂:
弗朗茨1號在學者群體里引起了極大轟動,不論真理之眼、秘銀工坊還是秘法會,都對此極其重視,并且對俾斯麥莊園各種意義上拋出橄欖枝。
但在普通人群體中,腦蝗疫苗只激起了一陣子的關注和談論,就和其他談資沒什么區別了,大多人也僅僅用來對外吹噓。
無知者無畏,再一次被證明。
“富貴病就不同了。”
貝爾說:“因為大多人都知道,那是象征地位和身份的疾病,而且周圍時不時發生,不論是頭暈、氣喘、眼花、手腳麻木、記憶力減退、頸部不適還是昏迷不醒,都是常見的富貴病癥狀。人人都知道這種病帶來的痛苦,日復一日,沒法消除,直到某一天昏迷后徹底醒不過來。”
“大多人終究是以自己過往經驗來判斷一件事。老弟,你做的沒錯,只是他們關注的點始終是那些能看到的罷了。”
所以就變成了如今局面。
弗朗茨1號賣掉最初公開預約的150人總計450份,迄今為止后續訂單沒有超過100份,倒是四國王室、真理之眼、秘銀工坊、秘法會、絞索公館分別購買了一些,但前后加起來,對外出售的疫苗總數只有800份。
按照每一份疫苗500金幣的定價,總營收也就40萬金幣,除去各種原料消耗,還不考慮人力與“猩紅詛咒”多年優化修正的消耗,利潤不到20萬金幣。
馬修事后十分懊惱,早知道定價高一點。
他之所以定價偏低,就是希望更多人能買得起疫苗,沒想到低價只是降低了利潤,大多平民更愿意花錢購買囤積糧食——他們的需求還停留在溫飽,而不是醫療保障上。
同時馬修也體會到,在羅斯特大陸上搞研究,比地球上還要困難,因為前期投入換取的回報更低,難怪秘法會里的奧洛格派一直失勢。
有俾斯麥莊園背書和宣傳,他們的成果盈利也就尚可,秘法會本身就更難對外出售秘法了,研究經費哪兒來?只有找貴族贊助。貴族的金幣不是那么好拿的,自然就會被貴族影響和控制……
痛定思痛,馬修這回調轉了方向,獅子大開口。
他對外宣布:
三高手術,系主治醫師吉賽爾小姐和血液研究專家潘妮小姐共同主刀,耗費巨大,成本高昂,一起手術至少需要5萬金幣,具體要看消耗的各種一次材與特殊藥物,價格以最終賬單為準。
結果這個報價對前來醫治的貴族們沒有任何影響,他們甚至帶著仆從直接住進了紅十字研究會的四樓住院病房,愿意支付每天100金幣的高昂住院費。貴族們對莊園的環境、食物、以及日常便利都很滿意,唯一不滿就是紅十字的住院病房比較簡陋,沒有精美的油畫和雕塑,也沒有天鵝絨窗簾與軟毯,以及各種精致的銀器。當然,他們也拒絕兩人間四人間,必須一個人一間病房。
病房里直接被住滿。
這次紅十字收入等待“三高手術”患者總計40人,預收手術費已經高達200萬,這個盈利速度史無前例。
馬修考慮到第一批病人的口碑,和他們一個個打招呼,詢問他們的情況,并且和吉賽爾、潘妮進行商討,詢問她們的排期和物料需求。
最后,吉賽爾將學生芙蘭朵露調過去當護士,輔助她們的手術。
忙碌完這一切,馬修已經累得嘴皮干涸,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摸出賬單報表,數字后的一串零稍微安撫了馬修疲勞的心。
賺錢這事,還得從貴族們身上琢磨。
貴不是問題,關鍵是找準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