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宣旨完畢,拱手道:“曹侯爺,陛下多方叮囑,此密詔乃關乎社稷之大事,請侯爺萬萬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而且非到社稷危亡之時,不可打開,侯爺可否明白?”
曹演沉聲道:“請大內官轉告陛下,演便是肝腦涂地,亦不失陛下之望。”
辟邪點頭道:“陛下知道侯爺乃忠直之士,所以才將密詔托付侯爺,咱家相信侯爺能不負陛下厚望。”
“大內官請放心,曹演人在密詔在,人亡密詔亡!”
辟邪含笑著點點頭,顯然是對曹演的承諾很滿意,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曹亮,道:“這位可是令郎?”
曹演道:“正是犬子曹亮。”
辟邪微微頷首道:“虎父無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將來必為偉器。”
曹演呵呵一笑道:“大內官客氣了,不肖子難成氣候,讓大內官見笑了。大內官還請上座,某令人略備薄酒,與君一醉方休。”
辟邪搖搖頭道:“多謝侯爺盛情,只是陛下龍體微恙,咱家不敢耽擱,既然宣旨已畢,咱家便立刻回宮,請侯爺好自為之。”
曹演自是不敢強留,欲親自將辟邪送出府去。
辟邪立刻阻攔道:“咱家此次前來,喬裝改扮,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曹侯爺就不必相送了。切記,咱家今日到府之事,斷不可向任何人提及。”
說罷,辟邪拱了一下手,將斗蓬的帽子戴到了頭上,飄然而去。
曹演愕然地立在原地,他怎么也想不通曹叡為何會在病重之際突然地想到自己,賜下密詔。
雖然密詔的內容曹演并不知曉,但既然曹叡派心腹宦官前來,又是如此機密行事,那足以證明這封密詔的分量是相當的重。
可是自己現在只是一個閑賦在家的三等侯爵,并不是什么朝中地位顯赫的大臣,曹叡為什么會選擇將如此重要的密詔交給自己呢?
曹演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曹亮湊了過來,瞧瞧曹演手中用火漆封好的密詔,道:“父親,這陛下所賜的密詔究竟是何內容?”
“為父如何能知曉?”
“那不簡單,父親你現在打開看看,不就一目了然了嗎?”曹亮攛唆道,關鍵是曹亮也想知道這封密詔里面到底是什么。
曹演瞪了他一眼,道:“陛下口諭之中再三強調,非到社稷危亡之時,不得打開密詔,你讓為父現在打開密詔,豈不是欺君之罪。”
曹演有些光火,誰家的兒子會這么坑爹,隨意打開皇帝再三交待不得打開的密詔,這不是殺頭之罪是什么,保不齊還得株連三族。
曹演順手把密詔塞到了懷里,省得曹亮再掂記著:“我告訴你,你少掂記密詔的事,這密詔可是關乎我們全家性命的東西,萬萬不容有失。”
密詔在手,曹演并沒有什么興奮的感覺,反倒覺得這密詔象一個燙手的山芋,扔是不敢扔,留著也不是,仿佛他平靜的生活,突然被這封密詔給擰得稀碎。
只是曹演始終沒有想明白的是,天子為何會選擇他?
曹亮也比較莫名,曹演做為一名閑賦在家的三等侯(一等為縣侯,二等為鄉侯,三等為亭侯),此前在朝中簡直就是毫無存在感,曹叡在臨終之前,怎么會將如此重要的密詔賜給他呢,難不成與今天下午自己和曹叡的一段談話有關?
想到這兒,曹亮暗暗地搖頭,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是今天下午短暫的接觸,曹亮也能看得出曹叡其實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象密詔這般重大而絕密的東西,賜給何人,那肯定是要經過深思熟慮的,斷不會見了曹亮一面就臨時起意,把密詔賜給曹演。
想不通的事,曹亮也就懶得去想了,不過他還真有心想瞧瞧這封密詔到底是什么內容,是一座大寶藏,還是什么敕命,抑或是別的東西?
但曹演把密詔當做寶貝一樣,緊緊地藏在懷里,死活也不敢打開,曹亮也是沒有奈何,只得由他去了。
曹演臉色嚴肅地吩咐道:“亮兒,這密詔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斷不可向其他人道之,那怕是你的母親,也務必不要讓她知道。”
他頓了頓,仿佛是生怕曹亮誤會什么,又道:“其實,我也并非是有意瞞著你娘的,只是密詔之事,干系重大,甚至會牽連身家性命在其中,我不想讓你母親知道,也是怕她擔驚受怕,有些事,有我們男人去擔當,就足矣!”
說完,曹演重重地拍了拍曹亮的肩膀,眼神很凝重,卻也飽含著信任的目光。
曹亮忽然間覺得有一股暖流在心頭徜徉,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感動,是男人,就必須要有擔當,也許在曹演的心目中,已經把剛剛及弱冠的兒子視做了真正的男子漢。
這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期待。
這封密詔,在曹亮的眼中,或許是財富,或許是權力,但飽經世故的曹演卻可以看到更為深層的東西,是責任,更包含著一種危機,接受這封密詔,那就意味著曹演乃至曹演一家,都將肩負起一種使命。
因為曹叡說得很清楚,不到社稷危亡的時候,不可打開這封密詔,什么是社稷危亡的時候,那就是奸臣謀反,朝綱傾覆,國家形勢已經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
曹演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個時間的何時來臨,他所能做的,只是默默地去等待。
而曹亮不同,聽到社稷危亡這四個字的時候,他腦海之中立刻便迸出了高平陵事變的記載。
難不成,曹叡在寫下之封密詔的時候,就已經預見到了司馬懿會謀反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曹叡確實不負才識明斷,遠見卓識之名,只可惜天命不佑,如此聰明的人卻是如此短壽,否則的話,曹魏何至于會亡在司馬氏的手中。
曹亮隱隱覺得,曹叡雖然不得已將司馬懿推上了顧命大臣的位置,但曹叡還是留著后手來防范司馬懿的,這封密詔,便是明證,這無疑也給自己在對抗司馬懿父子的時候,平添了不小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