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司馬師眉毛一挑。
柏靈筠輕笑一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人姓曹名亮字子明,高陵亭侯曹演之子,現任期門督。”
“他?”司馬師眼皮略微地跳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的表情,淡淡地道:“姨娘錯矣,他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而已,我又再么能和他扯上關系?”
“真的么?”柏靈筠笑容很曖昧,“你真得能容忍一個偷了自己女人的男人還活在這個世上嗎?要知道新娘子你自己還碰都沒碰,就被別人捷足先登了,這種屈辱,恐怕是個男人也無法接受吧?”
司馬師臉色變得陰郁起來,右手緊握著拳頭,在這寧靜的黑夜之中,甚至可以聽到他手上的關節在咯咯作響。
雖然曹亮和羊徽瑜的事在洛陽城中已經是盡人皆知了,但這恐怕還是有人第一次當著司馬師的面來奚落他,如果換作是一般的人,司馬師或許已經讓他人頭落地了。
但眼前的女人是他父親的妾室,也是他的小媽,那怕司馬師再憤怒,他也不敢造次。
司馬師松開了拳頭,眼簾下垂,淡淡地道:“大半夜的,姨娘怕不是專程來消遣師的吧?”
柏靈筠淺淺一笑道:“你看我有那個閑情逸致嗎?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藏著掖著了,坦白地跟你說吧,一品居的生意出現了一些問題,我需要你來幫忙。”
在司馬家的內部,各項事務也是分工明確的,司馬師負責的是死士的訓練和管理這一塊,而柏靈筠則是負責一品居的經營,尋常的時候,那是井水不犯河水,柏靈筠不會插手死士的事務,司馬師也不插手一品居的生意。
一品居賺來的錢,柏靈筠也不會直接交給司馬師,而是所有的資金都會交給司馬懿,然后由他再統一進行分配。
司馬師瞟了一眼柏靈筠,暗道,這女人向來是無利不起早,怪不得她會在這兒專門守候著,敢情是有事要求他辦,司馬師好整以瑕地道:“這事父親有過明示,不允許我們插手一品居的生意,姨娘恐怕是找錯人了吧?”
商者乃是賤業,那怕一品居做得再大再強,也是翻不了身的,所以司馬懿是不允許司馬師兄弟他們去碰觸商業的。
但司馬家的經營又絕對離不開一品居,沒有一品居源源不斷地提供大量的資金,司馬家光是三千死士就養不活,更別說其他的地方同樣也是花錢似流水。
為了保障司馬家這個體系的正常運轉,司馬懿又不得依靠一品居這個金雞來給他孵蛋。
司馬懿本人是不可能去經營一品的,同樣出于身份考慮,他的正妻和嫡子,也是不可能參與進來的,但一品居想要經營得有聲有色,又必須要有一個手腕強硬頭腦靈活的主事人,所以如夫人柏靈筠才成為了一品居的話事人。
不過就算如此,柏靈筠也是一直潛藏著幕后的,整個洛陽城中,知道一品居是司馬家產業的人,幾乎是廖廖無幾。
所以,司馬師拒絕了柏靈筠,而且拒絕地是理直氣壯。
柏靈筠玉牙輕咬,這事如果能通過司馬懿來解決,她又何須看司馬師的臉色?
別看現在柏靈筠在司馬府上地位尊崇,仗著司馬懿的寵愛,甚至能力壓司馬懿的正妻張春華一頭。但柏靈筠心里清楚,這不過是仗著老頭子的面子而已,如果沒了司馬懿,她屁都不是,司馬師兄弟想要踩死她,不過是踩死一只螞蟻而已。
司馬懿已經是年過花甲,尚無一兒半嗣的柏靈筠確實有自己的隱憂,自己受老頭子寵愛,無意之中可是得罪了不少的人,如果有一天老頭子撒手西去,她的下場注定是很慘的。
居安思危,柏靈筠可不想跟司馬家未來的當家人有任何的沖突,所以柏靈筠和司馬師的關系一直就比較微妙,似敵非敵,似友非友。
這次要對付的是曹亮,以司馬懿謹慎的性格,肯定是不會同意柏靈筠下死手的,所以柏靈筠才會找司馬師來想辦法,但平時兩人的關系若即若離,柏靈筠才故意地以言語相激,讓司馬師產生同仇敵愾的義憤,共同來對付曹亮。
可沒想到司馬師不上道,根本不接她的招,這讓一向狡黠多智的柏靈筠有點玩不轉的感覺。
司馬師雖然不經手生意,但洛陽五石散市場上的風云變幻,他又焉能不知,盡管他本人是不服五石散的,但他的許多好友可是同道中人,早就在司馬師的跟前吹噓逍遙五石散如何如何了得了,司馬師自然間接到知曉了五石散的事情。
五石散對于司馬家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低成本高利潤壟斷的經營地位給司馬家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著盤根錯節的司馬家這棵大樹的發展。
不過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司馬師可不敢輕易地去觸碰父親的底線,所以一品居的事,還真不是他能管得著的。
柏靈筠幽幽地輕嘆一聲道:“既然子元不肯幫忙,那就當我沒說過這事,哎,其實你們司馬家的事,又何須我一個下賤之人操心?司馬家興旺發達了,光耀門楣的,也是你們這些嫡子嫡孫,司馬家破敗衰亡了,自然也無須我來收拾殘局。既然你們老的謹小慎微只想著息事寧人,小的事不關己只思吟風弄月,我一個婦道人家,操這么多閑心作甚,罷了罷了,順其自然也就是了。”
說罷,她輕抬蓮步,便欲離開。
司馬師皺了皺眉,道:“且慢!姨娘的意思是一品居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了?”
柏靈筠神色無比的幽怨,嘆道:“何止是舉步維艱,其實一品居已經到了存亡絕續之時,原本五石散的利潤就占到了一品居全部利潤的半數,如今慘遭打壓,五石散全部滯銷,如果不能在年內扭轉這種局面,只怕一品居只能是關門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