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軍揮師北進,旌旗蔽日,摩蓋如云,浩浩蕩蕩,氣吞萬里如虎。
遙想當初高平陵事變之時,曹亮倉皇逃離洛陽,就連父親曹演都戰死于斷后的戰斗之中,可謂是灰頭土臉,落魄之至。
十年之后,曹亮重歸洛陽,兜兜轉轉,仿佛人生劃了一個大圈,從起點又回到了起點,但一切早已都是物似人非,現在的曹亮,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曹亮,洛陽城還會是那個曾經的洛陽嗎?
司馬軍在撤離的時候,倒沒有學當年的董卓,一把火把洛陽給付之一炬,大概是司馬倫覺得這么做會引起天怒人怨,激起民變,所以才把有人提議縱火焚城的建議給壓了下去,并勸告司馬師,將來他們是還要打回洛陽的,萬事留一線,日好好相見,焚城毀陵,這樣的絕戶之事,還是不做的為好。
司馬師如今對司馬倫是言聽計從,司馬倫覺得怎么辦好,司馬師便是全力支持,所以這座都城,算是能完好無損的保存下來。
不過城池雖在,宮室依舊,但整個都城,卻如死一般的沉寂,諾大而繁華的京師,如今卻成為了一座空無一人的死城。
街道上一片狼籍,滿地可見人們隨手丟棄的垃圾,在這些垃圾之中,還夾雜著不少的尸骸,有拒絕搬遷被官兵所殺的,也有混亂之中被歹人謀害的,在這無序的混亂之中,混水摸魚殺人越貨的匪賊亦不在少數,許多攜帶金銀細軟上路的人經常會身遭不測,雖然有司馬軍一路上維持秩序,但遷徙的人口實在太多了,根本就顧不過來。
并州軍一路北上,并未遭到任何抵抗,就連原本駐扎在南陽一帶的淮南軍也接到了司馬倫的命令,在并州軍抵達南陽之前,就主動地撤離了,向西進入到了武關,沒有和并州軍進行任何的接觸。
顯然是洛陽的撤離已經完成了,所以司馬倫才會命令原本駐扎在南陽打阻擊的淮南主動地撤退了。
南陽的淮南軍一撤,并州軍北上更是毫無阻礙,一路長驅直入,直接就進入到了空城洛陽之中。
這次司馬師的遷都盡管時間緊迫,但還是遷得比較徹底的,整個洛陽及其周邊地區,原本都是人口最為稠密的地區,但在司馬軍刀槍的脅迫之下,絕大多數的百姓和商旅都被裹挾著離開了洛陽。
畢竟這完全是沒有商量的余地的,對于那些平民百姓乃至士家豪紳來說,只能是去屈從于朝廷的命令,凡是違背者,一律按逆黨同伙論處,負責維持秩序的軍隊當場格殺勿論,就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要么遵從,要么死,沒有其他的選擇。
只有生活在比較偏僻的地方比如洛陽周圍山里的百姓,才有機會逃過一劫,不過這也只是極少數之中的極少數,絕大多數的人都是生活在洛陽城里或許是洛陽周圍的土地上,幾乎沒有幾個人能逃出司馬軍的脅迫。
在這次的遷都之中,司馬師使用最為嚴苛的鐵腕手段,他們也清楚,時間緊,任務重,如果再有任何拖延的話,那遷都的任務是根本也不可能完成的。
而這些百姓這些人口,司馬師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留給曹亮的,一來關中地區人口匱乏,司馬師需要洛陽的人口來填充關中一帶的人口空缺,將來可以緩解司馬軍兵員和賦稅方面的壓力;其次是洛陽及周邊地區可是有著近百萬的人口,如果這些人口落在了曹亮的手中,無疑會更增大曹亮的實力,司馬家幾乎沒有什么翻盤的可能了。
遷民入關中,是司馬倫提出來必須要辦到的任務,這樣才能確保司馬家能擁有和曹亮一爭長短的資本,如今天下大勢已經是不可逆轉地倒向了曹亮這邊,如果司馬軍放棄洛陽的同時放棄掉洛陽百姓的話,那對于整個戰局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司馬軍可以放棄洛陽,因為曹亮得到的,不過是一座空蕩蕩的洛陽城,這還是司馬倫心慈手軟的結果,如果他效仿當年的董卓的話,那么曹亮得到的,不過是一片焦土一座廢墟而已。
當年董卓所為,引來的是天怒人怨,眾叛親離,最終他自己也為呂布所殺,不得好死,所以董卓之舉,司馬倫是無意效仿的,留一座空城給曹亮,其實也沒有什么。
當初司馬昭將河內郡的百姓強遷到洛陽來,如今更是再度遠遷長安,數年之內,河內的百姓便是飽受顛沛流離之苦,如今從河內一直延伸到洛陽一帶,本來是魏國最為繁華富庶的地區,現在卻是赤地千里,荒無人煙,不禁令人感嘆戰爭的殘酷性。
在這戰亂之中,普通的平民百姓就如同是一葉飄萍,隨波逐流,不管他們將要流向何方,都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他們的命運,永遠是當權者來主宰的,生殺予奪,視如草芥。
這是亂世之悲哀,這就么一條西遷之路,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耐不得顛沛流離之苦,死在了半途之中,這條路,幾乎就是一條用血淚鋪就的路。
司馬師委任司馬倫為撤軍的總指揮,由他來全面負責遷都撤退事宜,司馬倫除了要抓緊撤退的事務,而且還必須要加強潼關和武關這兩道關隘的防御,以防止并州軍趁機來奪取關隘。
潼關和武關就如同是兩扇大門一般,扼著關中的東面和東南面,是關洛之間兩條極為重要的通道,守住潼關和武關,就如同是關上了這兩扇大門,切斷關中和洛陽之間的聯系,以保證關中的安全。
好在這兩道關隘都是雄關險道,險要天成,自古以來就是易守難攻,司馬倫甚至都無需多投入兵力,就可以確保潼關和武關的安全,等大批遷徙的民眾通過潼關和武關之后,司馬倫就下令封關,任何人都不得再從潼關和武關上經過,以防止并州軍的細作來刺探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