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科考已經開始,貢院封閉了!”陳嘯庭躬身對周文柱行禮。
“這幾天你辛苦了!”沈岳點頭道,同時放下了手里的筆。
實際關于科考也沒什么多說的,在猶豫了幾息之后,陳嘯庭才道:“大人,方才卑職遇到蔡洪,聽說他被何千戶耍了!”
周文柱此時面無表情,審視了陳嘯庭一番后,才道:“那是他沒腦子,自己屁股坐那邊都想不明白,這樣的人……實在難堪大用!”
從這話中陳嘯庭明白,周文柱氣憤的不是蔡洪抓了餌,而是因為他在立場上處事不明。
小心組織語序后,陳嘯庭才道:“大人,蔡百戶以往做事還是得力的!”
話說到這里就夠了,再多說陳嘯庭怕周文柱心里更不舒服。
就在這時,周文柱卻似隨口問道:“蔡洪的事暫且不提,我聽說曹允淳找了你?”
陳嘯庭不由怔住,這事比較隱秘,他卻不知周文柱是如何得知的。
為了打消他的疑惑,周文柱便道:“你把章橙都派了出去,難道我還能不知道?”
組織了更恰當的話后,周文柱才接著道:“畢竟是一個總旗的人手調動,本官總該知道他們的去處!”
但從周文柱的態度中,陳嘯庭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這或許又是一個屁股坐那邊的問題。
東廠的人可以安排錦衣衛辦事,但像曹允淳這樣直接找上陳嘯庭,卻是不符合慣例的。
當發生這樣的事后,陳嘯庭本該第一時間向周文柱報告,可因為曹允淳的囑托卻只能閉口不言。
見陳嘯庭仍沒有說話的意思,周文柱只得耐著性子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曹允淳派人找陳嘯庭做得很隱秘,周文柱也是根據人手調動反向查的,但陳嘯庭具體什么時候和曹允淳“勾搭”他卻不清楚。
簡單整理思緒后,陳嘯庭便道:“回稟大人,初十那天晚上曹公公派人來找的卑職!”
周文柱繼續審視陳嘯庭道:“你知不知道,這不和規矩?”
“卑職知道,但沒有辦法!”此時陳嘯庭算是能明白蔡洪的苦處,誰能想到方才他還安慰人家,轉眼就置身于同樣境地。
畢竟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將,周文柱也不能夠過于苛責,所以他也收起了自己的部分怒火。
但他還是問道:“曹公公交給你了什么差事?”
陳嘯庭面露難色,“曹公公交代不得外傳,是大內交代的差事,大人確定要知道?”
周文柱不由怔住,他沒想到居然是大內交代出的事,既然此事保密等級高,那他當然不會自找麻煩。
于是周文柱沉聲道:“既然曹公公讓你不要說,那本官也就不逼你了!”
說完這話之后,周文柱便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但為了消除他心里的不快,陳嘯庭還是道:“大人,此時確屬機密……就連被派出去的章橙都不清楚具體,卑職確實有苦難言!”
這時候再買一波慘,大家面子上就都過得去,當然還得要周文柱給這個臺階下。
鑒于眼下千戶所內情形,周文柱還是做了最正確的決定,只聽他道:“本官也是隨口一問,既然是大內交代出來的差事,那你一定要做好!”
陳嘯庭點了點頭,這事就被揭過去了,但兩人的心里卻各有想法。
而對周文柱這個人,陳嘯庭也看得更清楚了些,某些被壓制的想法此時也開始冒頭。
接下來兩人又是一番不痛不癢問答后,陳嘯庭才告辭離開。
雖然表面上很平靜,但此時陳嘯庭也在思考一個問題,自己對百戶所的掌控力究竟有多少。
盧陽這邊不比廣德,在廣德時因為有沈岳撐腰,他把百戶所關鍵位置都換上了自己人。
但如今在千戶所,卻章橙劉建平等人能信任,其他人究竟服誰還很難說。
畢竟周文柱在升任副千戶之前,可做了幾年的提刑百戶,根基比陳嘯庭可扎實多了。
所以在潛意識里,陳嘯庭也是派章橙出去做事,他信不過高出平和李德元二人。
走出大門外后,陳嘯庭才長舒了口氣,他這幾年也是順風順水慣了,忽略了自己根基不穩的事實。
現在他與周文柱互相為盟友,但周文柱將千戶所納入麾下之后,又會如何待他這位過于杰出的手下呢?
“所以,至少得先把手下人理順,該架空的人絕不能手軟!”陳嘯庭喃喃道。
拔高一些小旗官的位置,直接將某位可能不聽話的總旗架空,這對陳嘯庭來說是個辦法。
在陳嘯庭絞盡腦汁想法子解決自身問題時,在另一邊的貢院內,學子們也拿起了筆開始答題。
一處顯得偏僻的考房內,陳永義眉頭微微皺起,一副深思之色。
“不以規矩……不以規矩!”慢慢念著題目,陳永義在心里開始構建答題思路。
“題目選自《孟子·離婁上》,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
拿起筆來,陳永義下筆寫道:“夫規也、矩也……”
在全神貫注的狀態下,時間過得比平時要快得多,很快天色便暗了下來。
這時候沒法再繼續答題,陳永義便從自己包裹里拿出了干糧,一張硬邦邦的燒餅。
倒不是說他沒錢買好的吃食,之所以買燒餅簡單充饑,陳永義所圖的也就是一個簡單。
將晚飯簡單解決,又將筆墨紙硯收拾好后,陳永義便靠在一旁的墻上睡起覺來。
現在是九月,氣溫還不是很低,所以就這樣睡也沒什么。
可像陳永義這般自覺的人卻不多,其他人此時有的正吃東西,有的還在思索題目,有的卻在想自己可能又要落榜……
連續要考三天,但在第二天便有人陸續立場,對他們來說堅持一天就是算對自己有個交代。
直到時間來到第三天,陳永義將文章最后一個字謄下,并反復檢查沒有錯字后,才起身表示交卷。
此時交卷的人可不少,當陳永義踏出貢院大門,心里的石頭在真正落下。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來就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了。
這時在他身后有人喊道:“陳兄,今日劉公子要舉宴,要不要一起去討杯酒喝?”
轉身看見是自己同窗好友后,陳永義便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其同窗不由哈哈大笑,說道:“看陳兄你這般風姿,便知你必定是成竹在胸,此番榜上定有你的名字!”
“多謝高兄吉言,想必高兄此番也必定得中,到時候可不要忘了請我一杯酒!”讀書人之間相互吹捧,陳永義自然也不會太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