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幣司內部設有三個機構,其中制范處雖規模最小,但其防守卻最為嚴密。
因為在進這里時候,一共要過兩道崗哨,而且嚴密檢查腰牌后才允許進入。
即便這一次,陳嘯庭等人還是在接受了檢查之后,才得以進入制范處內部。
“賈制范,賈制范……”
進了制范處后,劉永便先招呼起來,顯得很是熱心配合。
陳嘯庭可不會知道,這是因為他把人家嚇到了,劉永才會如此熱心近乎討好。
沒過一會兒,便聽制范處正堂大廳內傳來聲音道:“是劉大人,不知劉大人找在下何事?莫非又要對弈幾番?”
這話讓劉永比較尷尬,現在有外人在這里,說這些話不是自找麻煩嗎!
還真不是劉永杞人憂天,只從這一段話中,陳嘯庭就察覺到,這些人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嚴謹。
制范處有多么重要,防守有多么的嚴密,方才陳嘯庭已經聽劉永詳細介紹。
可現在,這里居然成了對弈嬉戲之地。
再嚴密的制度,有這樣不嚴謹的人來執行,又有幾分可靠呢?
“這次,我可不會再輸給……”
話說到這里突然中止,正廳里一名七品官袍的中年男子,此時這個看著外面的情形發呆。
劉永到來也就罷了,怎么一旁還跟著錦衣衛的人過來,難道鑄幣司出了什么事?
就在賈奇驚愕間,劉永打著官腔道:“賈制范,這位是北鎮撫司的陳百戶,此番前來是要找你問話!”
劉永這番話可謂意味深長,本來陳嘯庭是過來了解情況的,偏偏被他說成了是來問話。
問話差不多算半個疑犯的意思,所以聽到這話之后,賈奇背后的都冒出了冷汗。
自己也沒犯過什么事,怎么就來找他問話了!
此時,陳嘯庭又用了方才對劉永的那招,眼睛直勾勾審視著賈奇。
還是那句話,如果對方心里有鬼,那么扛不住壓力露餡的話,對陳嘯庭來說省了不少事。
可惜這番攻勢仍舊沒有結果,于是陳嘯庭才開口問道:“你就是此處制范?”
賈奇現在的情況比劉永好不了多少,但陳嘯庭問話之下,他還是控制住驚懼答話道:“回大人話,在下正是制范官!”
“鑄幣用的模具,都是放在你們這里?”陳嘯庭又問道。
賈奇小心答話道:“是,全都存放在庫房內!”
“帶我去看看!”
“是,大人請!”
這番對話可謂高效無比,隨即賈奇讓到了正廳一邊,做了請進的手勢。
于是陳嘯庭便帶著嚴從山等人正廳內走去,劉永則悄然間跟在了后面,把自己放在了邊緣位置。
在賈奇的引導之下,陳嘯庭等人穿過了正廳,便來到了一處院子里。
院子左右廂房,此時各有兩名吏員走出,卻是聽到外面動靜才出來的。
此時賈奇便解釋道:“百戶大人,整個鑄幣司加在下一共五人,現如今都在這里了!”
看著院子正房緊閉的大門,以及門上厚重的鎖具,陳嘯庭才問道:“你們五人,各自負責什么?”
賈奇便道:“回稟大人,卑職總領制范處諸事,其下共有兩名吏員,其一負責登記出納,另一人負責模具養護!”
說道這里,賈奇還具體指了一下這兩人。
但此時里面還有另兩人,當陳嘯庭看向賈奇時,他便繼續解釋道:“而這兩位,則是鑄幣司最重要的兩位匠戶,他們各自負責陽刻模具的正反面雕刻!”
聽到這里陳嘯庭就更疑惑了,什么叫陽刻他不知道到,什么正反面雕刻他也不清楚。
“在說清楚一些!”陳嘯庭面帶不愉。
此時賈奇也沒工夫嘲笑陳嘯庭啥都不懂,連忙解釋道:“回稟大人,所謂陽刻既是模具之母,所有鑄幣模具都是在陽刻基礎上澆筑而成!”
見到陳嘯庭還是面帶疑惑,賈奇便又詳細解釋了一番,才讓他真正弄清楚。
所謂陽刻,就是用來制作鑄幣模具的刻板,而這些用來鑄幣的模具則為陰刻。
陰刻數量較多,而陽刻卻獨一無二,而且還分由兩人進行雕刻,這就使得所有鑄造出的錢幣都是一個標準。
“陽刻是唯一的,而且從不帶出制范處,作為唯一參考標準存在!”賈奇解釋道。
陳嘯庭又問道:“會不會這兩人合作,私刻一塊陽刻出來?”
私刻雕板是誅九族的大罪,所以在聽到陳嘯庭這話之后,那兩名匠人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大人,我等絕不敢做這掉腦袋的事啊!”其中一人連忙祈饒道。
陳嘯庭沒有看向這兩人,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賈奇,希望他能給出看法。
對這兩位匠人,賈奇還是比較了解的,所以他心里有自己的判斷。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如何妥當把他們表達出來,才是真正讓賈奇傷腦筋的。
“百戶大人,私刻雕版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們這些世代傳襲雕刻家族,絕不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作為世代傳襲雕刻家族,一大家子人的性命都綁在這事上面,正常人都不會去做傻事。
因為朝廷規則已將他們世代的生活都被定好,享受富裕但絕不能發財,金錢對他們來講意義不大,因為沒法花的錢就沒有價值。
賈奇又詳細解釋一番后,才暫時打消了陳嘯庭的懷疑。
于是他又說道:“最近假幣猖獗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既然不可能是他二人私刻模具,那是否有可能存放在這里的模具被偷?”
雖然不滿于陳嘯庭扣大帽子,但賈奇還是解釋道:“大人,這些東西都是有數的,我們專門有人定時核對,必不會被偷可能!”
“此外,制范處外有兩道崗哨,進出此處皆要搜身,根本不能把模具偷帶出去!”
“是嗎?你們確定每一次都認真搜了身?”陳嘯庭反問道。
賈奇遲疑了一刻,隨即篤定道:“是……絕對無人敢在此事上松懈!”
但他這點兒遲疑的,反而加重了陳嘯庭的懷疑,制度再好執行不力也是一場空,制范處的人是否干凈還真就成了問題。
見陳嘯庭不善的表情,賈奇心里急得不行,真要沾上這事他就完了。
而站在一旁的劉永,此時更往后退了一步,他不覺得自己有扭轉局面的能力,所以干脆明哲保身了。
可就在陳嘯庭開口說話之前,還是讓賈奇先開口道:“大人,模具從制范處出去,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方法!”
見陳嘯庭審視著自己,賈奇連忙往下說道:“每次開爐鑄幣,便有大批陰刻被取出制范處,鑄幣廠工匠眾多,人員復雜……或許,或許他們這邊……”
聽到這話,先不論的陳嘯庭心中如何作想,反正一旁的劉永是氣炸了。
賈奇牽扯進來的人越多,他劉永這個總負責人責任就越大,到時候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賈奇這話確有幾分道理,具體負責鑄幣的人太多,也有可能是他們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