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龍悅紅的辯解,蔣白棉笑了一聲:
“知道知道,這不是想給你豎立點信心嗎?
“這說明你在這次野外拉練里發揮了重要作用。”
見組長越描越黑,龍悅紅懶得再強調,只嘟囔了一句:
“這樣的作用還不如不要。”
“你說什么?”蔣白棉側了下腦袋,仿佛在專心傾聽,“算了,我們話歸正題,繼續復盤。”
她隨即環顧了一圈:
“這次野外拉練遭遇的每一次事件,我們都有做詳細的討論和總結,今天就不再重復了。
“我希望的是,你們站在整體的高度,評價事件前后的每一次選擇,看是否有需要檢討的地方。”
白晨安靜聽完,回憶著說道:
“我覺得沒有什么問題,你每一次決定都是當時情況下的最好選擇,只是遇到太多的意外,才會顯得危險重重。”
“是啊,是啊,不管是遇到那伙攜帶外骨骼裝置的強盜,還是機械僧侶凈法、黑鼠鎮屠鎮事件,你都盡力地讓大家生存下來,把我們帶離危險的漩渦。”龍悅紅附和道。
商見曜點了點頭:
“主要還是命不好。”
“……”要不是知道商見曜就這樣,龍悅紅肯定以為他在針對自己。
蔣白棉則看了他一眼,認真說道:
“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的玩笑,就直接告訴他,說他這樣是不會有朋友的。”
“其實,其實都習慣了。”龍悅紅下意識回應道。
蔣白棉攤了下手,揶揄道:
“這讓我還能說什么呢?”
她理了下鬢角的發絲,表情逐漸嚴肅:
“雖然你們都在夸我,讓我心花怒放,但我還是得說,如果一開始就做好,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你們想一想,凈法能在鋼鐵廠廢墟待多久?喬初又能在斷橋那里等多少時間?
“只要錯開那么幾個小時,我們極大概率是不會碰到他們的。
“如果我們在遇上那伙強盜時,直接開槍,將他們殲滅,讓他們根本沒有穿戴外骨骼裝置的機會,那我們的吉普就不會受損,而吉普不受損,我們就不會繞路去水圍鎮,很可能在當天傍晚就抵達鋼鐵廠廢墟,于第二天上午離開,那個時候,機械僧侶凈法應該還沒有過來尋找有緣人。
“同樣的,我之后肯定也遇不到吳守石他們,等掌握了新發現城市廢墟的情報,說不定都過了河,可以選別的荒野流浪者聚居點拍發情報,不會被喬初‘堵住’。”
見白晨、龍悅紅他們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蔣白棉沉聲問道:
“如果換你們來做決策,在又遇到類似團隊的時候,你們會選擇大家彼此威懾,不發生沖突地脫離接觸,還是直接攻擊,消除隱患?”
商見曜當即回答道:
“組長,我覺得你對我崇高的理想有什么誤解。
“我像是會攻擊無辜者的人嗎?短暫的接觸是難以判斷一伙人有沒有罪的。”
蔣白棉被說得愣了愣,然后失笑道:
“你像啊!
“當時誰想以對方吵到自己耳朵為由開槍的?”
“我是察覺到了他們的敵意。”商見曜正經回答道,“而且,我也知道你不會同意的。”
“好吧。”蔣白棉側頭看向龍悅紅和白晨,“你們呢?會做什么樣的決定?”
龍悅紅“嘶”了一聲:
“我也不會直接下令攻擊。
“那樣和那些強盜有什么區別?”
白晨思索著道:
“人和野獸是有區別的。
“除非我當時沒有食物,快要死去,必須搶一把。”
蔣白棉表情嚴肅地又環顧了一圈,嘴角逐漸翹起:
“恭喜你們,通過了第一次心理測試。”
見龍悅紅有點呆住,蔣白棉笑著解釋道:
“我還是希望我的團隊成員有基本的道德和做人的準則。
“雖然不能以此來衡量絕境下的行為,但至少在大部分時候,我可以放心地將后背交給這樣的同伴。”
商見曜“嗯”了一聲:
“真正的同伴是可以一起跳黃金海岸搖擺草裙舞的。”
蔣白棉懶得回應這家伙,繼續做起復盤。
臨近尾聲,她想了想道:
“之前一直沒去分析那個城市廢墟的問題,今天正好有空,可以專門討論一下。
“你們覺得道士伽羅蘭那句‘有執歲遺留的氣息’和那個城市廢墟的種種異常之間,存在什么關系?”
這段時間,白晨偶爾也會思考這個問題,第一個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會不會是那個城市的實驗室里,在進行什么禁忌的、涉及神靈領域的研究,觸怒了代表全年的執歲莊生,于是,祂降下了神罰?
“說不定這也掀開了舊世界毀滅的序幕。
“而正因為這個城市是毀滅的原點,連帶周圍的村莊小鎮都無人幸存,所以,廢墟才被徹底遺忘,直到最近被發現。”
她將灰土上流傳甚廣的“執歲毀滅舊世界”之說與這次的發現聯系在了一起。
“有可能,只能說有可能。”蔣白棉沒有直接否定。
商見曜隨之反問道:
“那為什么執歲莊生沒將實驗室里發出吼叫的生物抹去?為什么還讓城市廢墟內有那么多‘高等無心者’和畸變生物?
“這神罰也太不徹底了吧?”
他頓了一下又道:
“如果真是這樣,我都為執歲莊生感覺丟臉。”
白晨啞口無言,難以回答。
她要是能解答這些疑點,就不會說只是猜測了。
“如果執歲莊生知道有你這么一個人如此替祂的臉面著想,祂肯定也會覺得丟臉。”蔣白棉則開了句玩笑,“就我個人來說,喜歡更大膽一點的猜測。”
她旋即環顧了一圈,略微埋低身體,“壓”著嗓音道:
“會不會是那個實驗室的禁忌研究催生了執歲們?
“舊世界的人類企圖造神,結果被自己造出來的神靈毀滅了?”
這樣的猜測,這樣低低回蕩的聲音,聽得龍悅紅額角微跳,莫名恐懼,油然而生一種褻瀆的感覺。
人類的實驗室造就了執歲?
而執歲們又反過來摧毀了人類?
“那為什么執歲們要遺留實驗室內那個發出吼叫的生物?因為那是祂們的弟弟?”商見曜再次提出了疑問,“還有,祂們為什么不毀掉那個實驗室,隱藏自己誕生的秘密?喬初背后的第八研究院又是出于什么想法,派人找到這個城市廢墟,炸掉了實驗室?”
“我說了只是猜測!”蔣白棉瞪了商見曜一眼,“而且,我們現在沒法確定喬初的任務就是炸掉那個實驗室。萬一,他只是尋找資料呢?要知道,發生爆炸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自毀裝置。”
說到這里,蔣白棉緩和了“兇惡”的表情:
“目前能初步肯定的一點是,如果沒有喬初,很長一段時間內,那個城市廢墟還是難以被發現。
“啊,什么時候能找到第八研究院就好了,他們肯定掌握了不少舊世界的秘密!”
又討論了一陣,蔣白棉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差不多了,我說一下之后的安排:
“你們有兩天的假期,然后就一切恢復正常。
“不過嘛,每天的各種訓練會減半。上午的時間得留給研讀資料,整理線索,為正式開始調查做準備。
“等到明年開春,我們就得出發,前往預定的第一個調查點或者說調查對象所在區域。
“在此之前,我還會組織一次冬季的野外求生訓練,但就在公司附近,不走遠了,免得麻煩。”
說到“麻煩”兩個字,蔣白棉竟有點心生余悸。
“其實,那個城市廢墟就是很合適的調查點。”白晨邊頷首邊說了一句。
蔣白棉“嗯”了一聲:
“這得看最近幾個月公司有沒有從那里找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我持悲觀的態度。”
因為最重要的實驗室被完全炸毀了。
提到這件事情,龍悅紅不知是好奇還是擔心地問道:
“組長,公司介入之后,那個城市廢墟內的‘高等無心者’會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要么遷徙,要么被擊殺,要么成為實驗對象。”蔣白棉嚴肅說道,“在灰土上,不必要的憐憫沒有任何價值。”
龍悅紅默然幾秒,突然又說道:
“可他們肯定也會給公司帶來不小的傷亡……那些都是我們的同事,說不定還認識……”
蔣白棉沉默一陣,不是太有笑意地笑道:
“這就是灰土。”
說話間,她站了起來,拍了拍商見曜的肩膀:
“所以我們才要追尋新世界。”
“所以需要我們去拯救全人類。”商見曜非常配合地說道。
蔣白棉趁機收尾,指著外面道:
“快晚飯了,今天我請客,慶祝我們第一次任務圓滿完成。”
龍悅紅、商見曜、白晨同時站了起來。
“說句實話啊,我想念公司的食堂很久了。”龍悅紅由衷地喟嘆道。
雖然他這次嘗到了不少野生動物的肉,但那些肉要么很柴,要么有不是太好的味道,在缺乏足夠調料和烹飪手法的情況下,只能說勉強可以用來填肚子,體驗談不上多好。
“我也是。”蔣白棉坦然回應。
商見曜則抬手抹了抹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