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漫漫,時不我待。
孔征不會因為赤虎幾句話而動搖,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住在獨立院落,勢在必行。
小半個時辰的腳程,孔征翻過一座山后,終于看到了屬于自己的院落。
三間瓦房坐落谷中,這是一處山陰,林木蔥郁,視線并不好。
但孔征比較滿意,這是一處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
孔征的劍靈印在柴門上,周遭的禁制光芒唰地消失,柴門洞開。
瓦房不大,一間臥房中擺著床榻桌案,一間灶房里放著鍋碗瓢盆,還有一處空蕩的獸圈,非常簡單。小院不遠處,背靠石壁的地方,開辟了一處兩丈深的山洞,除此之外,四周圍了一圈籬笆,院門上還掛著一方銅鐘。
孔征打量完后,深吸了一口氣。
谷似仙家碗,入野盛地靈,白晝飲朝露,午夜摘繁星。
財侶法地常伴修士一生,這四句口訣,便是選‘地’的口訣。
入門的修士無法開辟自己的洞府,很長一段時間都會隱于山間,山間濕冷,非等閑人不能居住,但有了劍氣傍身,那些冷意便算不了什么。
孔征之所以能看中谷地,那是因為山谷中的天地真靈是最濃郁的!
沁人心脾的真靈吸入口鼻,隨著一口長長的匹練吐出,清醒過來的孔征,開始準備去采買。
修行,就是自困藩籬的過程,這方院落,在未來許多年內,都是自己的獄,只有從這里走出來,才算得上小有所成。
筆墨紙硯、鐵劍草藥、靈谷山珍,半年中,雜園的各位師兄都對孔征印象不錯,得知孔征有了自己的院落,以極低的功績,換給孔征一批所需之物。工坊的劉師兄、灶房的費師兄還另外送上了一批禮物,雖不貴重,也是一份心意。
轉眼,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孔征依舊每日早起,去雜園領取任務,傍晚回來時,除了練氣外,也會推演起青玄劍法的行功路線。但目前僅限于用腦子想想,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強行運氣入劍只會讓自己走火入魔,這點沒人比他更清楚。
搬到獨院后,那些曾經相熟的同門,表示羨慕,但不少人帶著非議。
因為內門教習陳豹來了之后,他們便再也沒見到孔征的身影。
這種只顧著埋頭攢功績的家伙,一心追求仙門的舒適,竟然忘了根本,何其荒謬。
人群中,也有幾個在碰見孔征后會打招呼。
例如陳之信、洪辰、孔天奇、王吞。
陳之信是孔征覺得不錯的苗子,有擔當,有野心,很適合劍玄山‘大勇’的劍意,每次見到陳之信后,他都會耐心詢問對方的課業。
三五次后,搞的陳之信一肚子無語。這孔征不來練劍也就罷了,干嘛還像個師長一樣用這種口吻問他的課業。不過之前接觸了孔征一次,覺得這個家伙目光深遠,陳之信每次都會不厭其煩地回答,甚至還會好意提醒幾句,讓孔征別惰怠修行。
洪辰是對誰都客氣,但劍道天賦不佳,孔征無法跟他交流課業,這個家伙心中沒有一往無前的信念,以后在劍道一途肯定多有坎坷,只能囑咐他多多勤勉。
孔天奇向來喜歡冷言冷語,但這位世子心腸不壞,只是高傲了點,他就是那種覺得孔征不會有出息的人,所以常常會提醒孔征珍惜仙緣,別辱沒了東蒼上國的威名,對此,孔征都是懶得理會。
最出乎意料的就是王吞……這位曾經與他換過席位的白面公子,似乎很喜歡找孔征聊天,似乎覺得孔征和他是一類人,都是那種不思進取,貪圖享受的家伙。
王吞自入門后,心思都放在和同門高手的交往上。聽說除了陳之信和孔天奇外,其余幾個突破到神谷境的同門,與王吞的關系都很好,這也是王吞經常炫耀的。
“王吞,這段時間修行如何?”
“一招一式倒是能學會,就是連不起來。”
孔征聽到這廝的話,疑惑道:“那為何不悉心揣摩,隔三差五往我這跑作甚?”
“孔大哥,你這舒服啊,這才是人住的。至于修行……那日白石灘練劍時,陳豹老頭就說過,本公子世俗氣太重,怕是洗不掉了,以后不會有太大的成就。”
王吞是第一個拜訪孔征的同門,此刻躺在孔征的床上,一臉享受:“我是一個認命的主,仙門修行,看似瀟灑不羈,實則太苦,我呢……吃不了苦。”
人各有志,王吞這么想,孔征也無法干涉。
念在相識一場,孔征道:“時人不識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別看扁自己,仙緣這種東西,其實得靠勤勉和機遇維系。”
勤勉?機遇?
王吞眼神一怔,從小到大,沒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他天賦平平,無論是經商還是修仙。在家里,王家上到長輩下到仆人,都對他關懷備至,但僅限關懷,從沒人對他有過任何期許,也就談不上對他提出什么忠告。來到仙門中也一樣,他能看的出,從赤陽國跟他入門的兩位同鄉,都在疏遠自己,因為他們的實力已經漸漸增長,而自己卻在原地踏步。
孔征剛剛一番話觸動了王吞某根神經,他呆滯地看向孔征,片刻后,眼神瞟向一邊,換做一副隨意的口吻:“你不是出自山野嗎,還會吟詩?”
孔征一笑,埋首在畫圖:“這是以前一位儒修的話。”
王吞走到桌前,孔征畫的是一副人體經絡圖。周天氣脈被明顯加粗,他家是藥商,這種圖畫家里也掛著很多。
王吞視線離開圖畫,好奇心升起:“儒修?赤虎師兄講的修家五類中,并沒有儒修啊。”
年輕弟子,對這些奇聞異事是沒有免疫力的,此刻聽見孔征提到一個從未聽過的名詞,于是問道:“孔大哥,什么是儒修?”
孔征見他有興致,一邊畫圖,一邊說道:“修家有五類,道門有八奇,這都是三千大道曾經的傳人,可惜從諸神屠天時代凋敝至今,只余十三脈。修家五類你應該知道了,分為體修、念修、陣修、術修、器修,而道門八奇則是:藥修、妖修、咒修、鬼修、儒修、蠱修、魘修、隱修。儒修便是道門八奇之一,算是……旁門小道吧,畢竟儒修的攻敵手段,實在太弱。”
經絡圖畫好,孔征晾著墨跡,活動著手腕。
王吞目瞪口呆:“這……這些修士聽起來很厲害,另外,諸神屠天時代又是什么?”
孔征瞟了他一眼:“沒工夫給你細說,我該練劍了。”
王吞好奇心被掐住,格外難受,以前他可沒發現孔征這么會吊人胃口。
“喂,在白石灘時你一次都沒去過,練哪門子劍?”
王吞喊著,看到孔征已經走到了院中。
在工坊內換取的鐵劍此刻握在手中,孔征筆直地站著。
院中,無風,可是隨著孔征忽然出手,一劍刺出,面前落葉忽然被一分為二,好似一道無形的劍氣將他們分割一般。
王吞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怎么可能???
剛剛孔征的模樣,竟然和腦海中陳豹的模樣合二為一了!似乎……還有劍氣閃過?
“我眼花了么……”
王吞揉了揉眼睛,發現孔征這一招,正是陳豹教授的‘青玄劍法’第一招,一劍一生!
院中,孔征不厭其煩地出劍,每一劍都是這一招。
他出劍的姿勢其他新晉弟子一點都不同,哪怕是陳之信、孔天奇之流的天才,出劍都沒有孔征利落。
那副穩、準、狠的姿態,像極了陳豹!
從出劍,到收劍,沒有半點多余動作,但是孔征好似費了極大的力氣,刺了十來劍時,他的額頭已經大汗淋漓。
王吞的表情漸漸認真起來,他摸到腰間的佩劍,也學著孔征練習起來。
在陳豹那里,有三百余同門,他資質太低,得不到任何指點,每每厚著臉皮問陳豹時,都被一句‘多多練習’打發掉,王吞已經不愿再問。
可是今天見到孔征后,王吞又找到了新的路子。
似乎跟著孔征……也不賴啊。
王吞猛然想起,孔征剛剛不正是提過,維系仙緣需要機遇嗎?
這難不成就是自己的機遇?
瞟見王吞認真地模仿著自己,孔征心中一笑:念在兩株龍鳴草的份上,你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