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幻想怪物(第1/2頁)
卡洛斯端詳著手里哭泣戲子造型的陶偶,只覺得入手冰涼,觸感細膩卻透著一股陰邪。
聽虞幸這么說,他掂量了兩下,隨手把東西塞進了大衣內側的口袋里,語氣輕松:“行吧,先收著,回頭有空再研究研究這玩意兒。”
一旁的滄弄看著兩人行云流水般的動作和對話,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鄭重地向虞幸和卡洛斯道謝。
“多謝兩位出手相救……真的非常感謝。”他的目光落到一旁趙哥冰冷的尸體上,眼神黯淡了一瞬,帶著幾分苦澀和欷歔,“唉……老趙他……運氣太差了,就差一點……”
虞幸的目光淡淡掃過滄弄,那雙幽深的眸子在陰暗走廊中似乎透過這個青年的皮,直看到了五臟六腑。
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帶著點笑意:“你們之前在這里發現了什么,引得那條瘋狗動手?”
滄弄聞言,連忙擺手,臉上露出無奈和坦誠:“真的什么都沒發現!我們倆在這舊檔案室蹲了兩個晚上了,各種探測手段都用過了,屁用沒有,干凈得就像被豐收母神親手拿刷子刷過一樣!”
他指了指地上的拖痕:“就只有這個痕跡留下來了。我們剛才都準備放棄了,覺得那怪物肯定早就跑路了,誰想到一出門就撞上那個墮落線的……”
虞幸聞言,微微瞇起了眼,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纏繞在手臂上的枝條,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滄弄看著他的動作,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其實……這學校有母神賜福,就算那怪物實力強到能暫時躲過賜福的探查,殺完人也沒必要一直留在這‘不舒服’的地方吧?說不定真就是路過……”
虞幸沒有立刻回答,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側頭看向卡洛斯:“你怎么看?”
卡洛斯祖母綠色的眼珠在眼眶中靈巧地一轉,環視著這間堆滿陳舊紙張、彌漫著灰塵與歷史塵埃的檔案室,嘴角噙著了然的笑意。
身為來自未來的真實級魔術師,再加上和虞幸的隊友默契,他瞬間就明白了虞幸的意思。
“我覺得啊……”卡洛斯拖長了語調,慢悠悠地說,“那東西……很可能從來沒離開過。”
滄弄:“誒?”
卡洛斯走到一排檔案柜前,手指拂過積滿灰塵的柜門:“根據我的觀察,正神教會那幫人雖然死板了點,但對付怪物的專業能力還是有的。如果怪物離開了,他們不會連離開的痕跡都找不到,那怪物多半就在這兒,從沒移動過,只有這樣才能躲開所有人的探查。”
滄弄茫然:“怎么做到的呢?”
“大約是倚仗著……思維盲區吧。”
他歪了歪頭,看向虞幸,神情有些狡黠:“對吧?”
虞幸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嗯”,算是認可。
滄弄聽得一臉茫然,看看虞幸又看看卡洛斯:“不是……兩位大佬,你們這話是什么意思?怪物沒走,那它能藏哪兒?這地方我們都快掘地三尺了!”
虞幸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操控著幾根虛無的觸手,如同靈活的手指,隨意地從身旁的檔案柜中抽出了幾份泛黃卷邊的檔案袋,凌空展開。
紙張嘩啦作響,上面的字跡大多模糊不清,記錄著不知多少年前的教職工信息、學生成績或是會議紀要。
“幫忙找。”虞幸言簡意賅地對卡洛斯說了一句,目光快速掃過那些陳舊的字跡,同時像是才想起滄弄的存在似的,淡淡問道:“你還不走?”
滄弄臉頰微微一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卻堅定起來:“我……我能留下來幫忙嗎?我也想弄清楚這怪物到底是什么,它都廢了我兩個晚上的時間了。”他頓了頓,急忙補充,“我保證不會拖后腿,也沒惡意!”
虞幸無可無不可地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許,卡洛斯則笑嘻嘻地拍了拍滄弄的肩膀:“行啊,那你一起來翻檔案吧~”
見滄弄加入,虞幸這才一邊將“視角”分成無數份,快速翻閱著觸手抽出的檔案,一邊平靜地解釋,他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檔案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檢查了環境,檢查了痕跡,甚至檢查了每一寸地板和墻壁,卻唯獨忽略了這些檔案本身。”
“約里克夫鎮的怪物千奇百怪,形態各異。不是所有怪物都必須是實體,或者精神體。”他的目光掃過密密麻麻的字跡,“它們也可以是別的存在形式。比如……概念,或者,文字記錄。”
下午曲銜青通過小紙人傳來的信息在他腦海中浮現——紅袍大祭司提及的,關于前任校長芬金因接觸“禁忌知識”而精神崩潰的事。
那件事本身或許與眼前無關,但卻印證了一個關鍵點:知識本身、文字記錄,同樣可以承載污染和危險。
“那三個學生深夜潛入這里,真的是為了追蹤一個‘影子’嗎?”虞幸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旁觀感,“或許,他們和之前的調查者一樣,最初也一無所獲。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們可能翻開了某一本……特殊的檔案。”
“而那只怪物,就潛藏在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或是圖畫之中。”他的觸手在他說話時也沒有停下動作,飛快拂過一排排檔案,將柜門全部打開,“當它完成殺戮,只需要重新合上書頁——那種‘閉合’、‘收納’的概念本身,就構成了最完美的隱匿,足以欺騙絕大多數探測手段,甚至瞞過母神的賜福。”
滄弄一邊學著他們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翻看手邊能夠到的檔案,一邊忍不住頻頻看向虞幸腳下那些如有生命般蠕動、翻閱檔案的詭異枝條,聞言臉上露出極度震驚的神色。
“文……文字?藏在書里?”這個想法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他結結巴巴地問,“大佬……你是怎么想到這些的?”
虞幸頭也沒抬,其中一只觸手跑到卡洛斯那里,在對方耳邊“說”了點什么,但混雜在其他觸手中極不顯眼,嘴上回答著:“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個答案,無論多么不可思議,都將是真相不是嗎?”
枝條們并非盲目翻找,而是有意識地集中搜查那三道拖拽痕跡起始點周圍的書架區域,那里堆積的檔案尤為混亂和古老。
話音剛落,一根纖細的枝條似乎觸碰到了什么與眾不同的東西。
它從兩個厚重的牛皮紙檔案袋的夾縫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本……巴掌大小、封面是硬紙板的手繪本。
這本子非常薄,與周圍厚重檔案格格不入,藏得極其隱蔽,封面沒有任何字樣,只有一些模糊的、孩子涂鴉般的彩色蠟筆痕跡。
哈哈!還得是我這種細的啊!
枝條上傳來興奮的聲音,周圍幾條如樹樁般粗壯的枝條不服氣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它沒有自己看,而且將這本詭異的手繪本遞到了虞幸面前。
主腦來看!
在檔案室里混進去一本手繪本,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了,滄弄和卡洛斯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隔著室內飛快生長的實體枝條們,目光落到虞幸手里。
他接過枝條的上供,修長的手指輕輕掀開了封面。
手繪本只有幾頁,里面的內容是用彩色蠟筆畫就的、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圖畫故事。
第一頁,一個穿著閃亮盔甲、手持長劍的小人——腦袋上頂著「勇者」兩個字,站在一座陰森恐怖的山洞前,山洞上方寫著歪歪扭扭的字——“惡龍巢穴”。
勇者旁邊寫著:“勇敢的卡爾要去救出被惡龍抓走的艾米麗公主!”
第二頁,勇者小人走進了山洞,洞里畫著一些骷髏頭和蜘蛛網,氣氛恐怖。旁邊配文:“山洞里黑漆漆的,好可怕!但是卡爾不怕!”
第三頁,勇者小人走到了山洞深處,那里堆滿了畫得很抽象的,金光閃閃的寶石和金幣。但奇怪的是,并沒有惡龍。
配文:“惡龍不在家?太好了!卡爾要找到公主!”
第四頁,勇者小人在山洞最里面的墻壁前停了下來。
他抬頭,面色悚然地望著墻壁,墻壁上……鑲嵌著一個人形。
那是公主艾米麗,她穿著漂亮的裙子,但她的身體似乎和山洞的巖石融為了一體,皮膚變成了灰白色,如同石膏。
她的表情不再是被抓走的驚恐,而是一種空洞的微笑,眼睛畫得又大又黑,沒有瞳孔,嘴角咧到一個不自然的弧度。
她的頭發變成了無數扭動的、細細的黑色線條,如同活著的陰影,四肢也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配文:“卡爾找到了公主!可是公主……變成了巢穴的一部分?怎么會這樣?”
第五頁,也是最后一頁上,勇者小人驚恐地后退,手中的劍掉在地上,而墻壁上公主那扭曲的臉上,那雙巨大的、沒有瞳孔的黑眼睛,正“看”著勇者,嘴角的笑容越發詭異。
周圍的金幣和寶石也仿佛變成了眼睛的形狀,都在注視著小小的勇者。這一頁沒有配文,只有一個巨大的、用紅色蠟筆畫的問號。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虞幸快速翻閱著,挑了挑眉。
他注意到,雖然這幾頁紙上的畫風在刻意模仿孩童的稚拙,但線條的勾勒、畫面的布局都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穩定和熟練,絕非真正幼童所能畫出。
這更像是一個受過一定繪畫訓練的人,精心偽裝成的“兒童畫”。
當他翻到最后一頁——那幅公主與巢穴融為一體、露出詭異微笑的恐怖畫面時——
“咯咯咯……”
一陣空靈、清脆,卻又帶著無盡冰冷的少女笑聲,毫無征兆地在死寂的舊檔案室里響了起來!
笑聲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又仿佛直接響在每個人的腦海里,充滿了天真與邪異交織的矛盾感,令人毛骨悚然。
滄弄猛地打了個寒顫,瞬間擺出防御姿態,緊張地四處張望:“誰?!”
虞幸手中的詭異手繪本攤開著,他抬起頭,幽藍色的目光掃過檔案室每一個堆滿陰影的角落,嘴角卻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如同發現獵物的笑意。
“看來……我們找到‘它’了。”
那空靈又邪異的少女笑聲在檔案室中回蕩,如同無形的冰針,刺入每個人的耳膜,灰塵在從窗戶透入的慘淡月光下瘋狂舞動,仿佛被無形的氣流攪動。
緊接著,在虞幸手中那本手繪本的上方,空氣開始扭曲、凝結。
一個模糊的、約莫只有一米二左右的光影逐漸浮現。
它呈現出一個小女孩的輪廓,穿著簡陋蠟筆畫風格的公主裙,頭發是歪歪扭扭的黃色線條,臉上有兩個巨大的黑色圓點代表眼睛,紅色蠟筆涂出一個夸張笑容。
它沒有實體,像一個拙劣的投影懸浮在半空,那雙黑點眼睛“看”向虞幸,又“看”向卡洛斯和滄弄,天真又惡意。
“這就是……?”滄弄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周身水汽開始無聲彌漫。
“看來是一位……迷你公主。”卡洛斯嘴上調侃著,指尖卻已經閃爍出魔術的暗光。
那小小的“幻想體”公主似乎聽到了卡洛斯的話,它的笑聲陡然變得尖銳起來!
它猛地張開雙臂,那本手繪本忽然自動飛起,懸浮在它身后,嘩啦啦地瘋狂翻頁。
手繪本上那些幼稚的畫作活了過來,色彩扭曲流淌,散發出強烈的精神污染。
同時,整個舊檔案室內,所有書架上的檔案、文件、卷宗——無論新舊、無論內容——它們的紙張表面都開始浮現出一個又一個巨大的、布滿血絲的、不停轉動的眼睛!
成千上萬只眼睛在同一刻睜開,密密麻麻,占滿了每一寸可視的平面,冰冷、麻木、充滿窺視感地聚焦在他們身上,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而沉重,不可名狀的污染如同實質般碾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