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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鏡面是通道

  筆記本的邊角已經磨損,散發出與房間里類似的、陳舊羊皮紙和金屬銹蝕混合的氣味。

  虞幸取出筆記本,拂去封面的灰塵,翻開了第一頁。

  里面的字跡起初還算工整,但越往后,越發狂亂潦草,仿佛書寫者的理智正在一點點被吞噬。

  墨水顏色也深淺不一,有時是正常的藍黑色,有時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或深紫。

  ……常規觀測。仙女座星云異常活躍,能量波動頻率與《赫密士殘篇》第七章描述近似……或許并非巧合。知識使臣的賜福讓我能感知到更多……但這是恩賜還是詛咒?

  ……它們不是靜止的!它們在移動!以一種超越物理規則的方式!軌跡……軌跡中蘊含著信息!我必須解讀出來!艾米麗說我瘋了,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

  ……昨晚夢到了巨大的眼睛,在星海中睜開。它在看我。不,它在通過星星看我!所有的星星都是它的眼睛!我們一直生活在注視之下!……今天的面包味道很奇怪,像鐵銹。

  ……軌跡是陷井!是誘餌!它們故意展示軌跡,吸引像我們這樣的觀察者!為了什么?為了……連接?同化?我必須警告……警告誰?誰會信?教會?不,他們只會把我當成異端!

  (字跡幾乎無法辨認,墨水是暗紅色的)

  ……血……月亮……要來了……它回應我了……通過鏡面……鏡面是通道……我終于……要看到了……真正的……答案……

  越往后翻,記錄越發支離破碎,充滿了意義不明的符號、扭曲的星圖和一些仿佛痛苦呻吟般的涂抹。

  虞幸平靜地閱讀著這些瘋狂的囈語,試圖從中提取出有效信息。

  當他翻到最后一頁,目光落在那些關于“鏡面是通道”和“血月要來了”的字跡上時,異變陡生!

  他手中的筆記本突然變得滾燙。

  書頁上的那些狂亂字跡仿佛活了過來,如同扭曲的蝌蚪般蠕動,散發出強烈的精神波動!

  與此同時,書桌上那面蒙塵的鏡子,鏡面突然變得清晰無比,不再反射窗外的血月幻象,而是如同一個漩渦,對精神散發出強大的吸力。

  虞幸感到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旋轉,空間仿佛被折迭。

  書桌、搖椅、老婦人、整個房間都變得模糊不清,唯有那面鏡子越來越亮,越來越大,仿佛要將他整個吞噬進去!

  他沒有抵抗這股力量——因為他并未感受到直接的惡意或攻擊性,這更像是一種……記錄的回放,被某種強大的殘留意念觸發。

  下一刻,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

  虞幸發現自己依然站在那間主臥里,但一切都不同了。

  窗外不再是永恒的血紅,而是正常的、深沉的夜空,點綴著稀疏的星辰。

  房間干凈整潔,沒有灰塵,家具擺放井然有序,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水和書籍的味道,而不僅僅是腐朽與瘋狂。

  他好像正處于鏡面內側,透過無形的屏障注視著這個小小的房間。

  而書桌前,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看上去大約三十歲左右,頭發凌亂,胡子拉碴,眼窩深陷,布滿血絲,但那雙眼睛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燃燒的、病態的狂熱光芒。

  他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衫,正伏在桌面上,用一支羽毛筆在攤開的筆記本上飛快地書寫著,嘴里還無意識地念念有詞。

  這正是年輕時的瑞爾。

  這一切景象都倒映在書桌那面此刻光潔如新的銀邊手鏡之中!

  虞幸仿佛成了一個無形的旁觀者,通過這面鏡子,窺視著三十多年前那個特殊的夜晚。

  鏡中的瑞爾寫完了最后幾個狂亂的字符,猛地扔下筆,雙手插入頭發,發出壓抑的低吼,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

  就在這時——

  鏡中的景象,窗外的夜空,那輪原本皎潔的月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層濃郁得化不開的、令人心悸的血紅色!

  血紅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灑滿了整個房間,將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不祥的光暈。

  瑞爾猛地抬起頭,望向窗外那輪血月。

  他臉上的狂熱瞬間轉化成一種怔忡、迷茫,繼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虔誠與渴望。

  他緩緩站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到窗邊——那里架設著一臺虞幸沒能在三十年后的這間屋子里看到的望遠鏡。

  在鏡子的倒影中,虞幸看到瑞爾將眼睛湊近望遠鏡,開始注視夜空。

  瑞爾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恐懼,而是極致的興奮。

  他的嘴角咧開一個巨大的、不自然的笑容,眼中血紅色的倒影越來越亮……

  而通過鏡子的反射,虞幸也能看到,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一個年輕女子……與搖搖椅上的老婦人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輕女子,那驚恐擔憂的臉龐出現在門縫后。

  她似乎想進來查看丈夫的情況,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敢動彈。

  “瑞爾……你還好嗎?”

  半晌,名為艾米麗的女人只能這樣謹慎的輕聲詢問。

  望著月亮的男人帶著那股古怪的笑意,喃喃著重復:“瑞爾?”

  他說:“哦,是的,當然。”

  “我是瑞爾,我很好,我很好啊……艾米麗。”

  虞幸在鏡中看到,年輕艾米麗的臉龐因極度恐懼而扭曲,她捂著嘴,強忍著沒有尖叫出聲。

  窗邊,沐浴在血月光輝下的瑞爾,臉上那狂熱與虔誠交織的詭異笑容尚未褪去,整個人的氣息卻變得更加縹緲而危險,仿佛正在脫離人類的范疇。

  “艾米麗……”瑞爾忽然開口,聲音不再是平時的溫潤,而是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清晰地鉆入艾米麗的耳中,“我聽到樓下的聲音了……是教會的朋友們來了嗎?”

  “嗯?你為什么在發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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