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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五章 聯盟、王國與大海

  日頭高起,雀鳥低吟。溫暖的陽光照亮青色的山林,溫泉的幽谷中多了幾許明媚。秋風從林中吹來,帶著草木的清香,也縈繞著溫泉的水汽,恍如人間仙境。

  修洛特低下頭,輕輕吻了口沉睡的阿麗莎,就從鋪著棉毯的草床上起身。他走出溫泉邊的木屋,燦爛的陽光就迎面而來,讓他忍不住瞇起眼睛。

  “竟然一覺睡到了正午...”

  青年喃喃低語,伸展軀體,簡單做了會武士的訓練,就感到腰背發酸,難以用力。他回頭看了眼里屋,忍不住幽幽一嘆。

  “...哎!溫柔鄉真是英雄冢...再是勇武,也扛不住日夜癡纏。”

  娜修端著早飯,無聲走來。聽著殿下的低嘆,她忍不住臉上一紅,抿了抿嘴唇。

  前幾日,殿下食用了某些補物之后,有些過于勇武。公主苦苦哀求,實在經受不住,只得令她去抵抗了幾回。她雖然通曉武藝,卻是初次上陣,直被殺的流血漂櫓、丟盔棄甲、泣不成聲。

  等第二日,公主恢復清醒,便是又羞又惱,又懊悔非常。但她作為殿下的影奴,畢竟不是外人,按照聯盟的習俗,終究是要侍奉殿下的...接下來幾日,多了一個援手,公主便逐漸能和殿下戰平。

  而最近兩日,她總算摸到了些門竅,將女祭司們的教導一一用上,如貍的聲樂配合上水母般的舞蹈,殿下就有些抵抗不住了...

  想到這里,清冷的女武士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上唇。隨后,她稍稍放低,把托盤放在起伏之下,姿態優雅的說道。

  “殿下,請您用午飯。”

  修洛特微微偏頭,看到婷婷而立的娜修,點了點頭。隨后,他看到玉米餅旁的兩顆牛油果,心中莫名一緊。

  “娜修,你...”

  “殿下,您要補補身體,不然晚上...”

  娜修抿嘴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翹起紅唇,踮起腳趾,做了個狐貍叫的姿勢。

  “主人,好主人...哇哦”

  “呃!...”

  修洛特頭皮一麻,直感到腰背隱隱作痛。他連忙轉移話題。

  “王國的幾名使者走了嗎?”

  “現在還沒有,但是快了。使者們歇息了一夜,等用過午飯,就會日夜兼程,西歸王國。”

  “嗯,很好!”

  修洛特點點頭,伸出手,從懷里取出一份文書。

  “再加一份王令,給屯田軍團的奇瓦科營長。”

  “遵命!”

  娜修放下午餐,接過最新的王令。她輕輕看了一眼,只看到一艘船的圖樣,與起伏的波濤。

  女武士匆匆而去,修洛特遙遙西望,心緒起伏。

  王國的使者帶來消息,今年的秋收不錯,從南到北,又是一個豐年。秋收之后,參與東征的各支軍團開始集結,戰爭的腳步就在眼前!

  八千瓜基利軍團與四千禁衛軍團主力,都集結在北方勒曼河畔的河口要塞,等待著王國船隊的運輸。而南征時歸降的五千特科斯部族戰士,都集結在南方塔爾薩斯河畔的紫草縣,由聯盟與王國的南方水師一同運送。南北兩路合在一起,再加上特斯科科湖區的三千禁衛,就是王國的兩萬大軍!

  兩萬軍團的后勤,按照計劃,將由聯盟就近供給。紫草縣的老將埃塔利克統領紫草軍團,已經在上個月派出五百武士,去往塔爾薩斯河上游要地,塔爾村駐防。他們會盡快修筑營壘,控制上游河道,為南路軍的后勤支持提供另一重保障。

  至于王國內部的防務,猴子庫盧卡鎮守北方,防備西方下游的查帕拉湖區;埃茲潘鎮守西南,安撫西南的特科斯部落;美洲虎奧洛什鎮守京畿,總領王國局勢。三支軍團都不會輕動,也不會參與東征。

  熱氣球的神跡傳開之后,王國民心更為穩固。而收獲了第一批糧食,南方阿帕平原的開發,就逐漸步入正軌。而在紫草縣的阿托亞克湖,南方造船司已經運轉了半年多,下水了幾批雙體獨木舟,還有第一批鱷神槳帆船。

  再往西南,塔爾薩斯河出海口外,黑巖山的鐵礦已經搭起架子,開始少量開采并冶煉鐵礦石。鐵器的時代,正在曙光中隱現!

  根據修洛特留下的指示,王國資深的青銅工匠被抽調而出,一同探索著最初的煉鐵技術。他們建起窯爐,花了三個月時間,才出了第一爐鐵——塊煉鐵。黑巖山鐵礦的品質很低,冶煉塊煉鐵的雜質頗多。出爐的鐵質地很軟,形態如海綿一般,無法直接使用。

  隨后,工匠們在鐵塊縫隙中塞入草木灰,反復燒煉鍛打,把內部的雜質敲出來,讓鐵的質地提高。來回又摸索了兩個月,直到九月初,才出產了第一批堪用的鐵塊。這些鐵塊依然只是普通生鐵,又硬又脆,尚且無法制作兵器,只能制作農具。

  “煉鐵技術從無到有,開始時總是緩慢。但只要有了開頭與方向,就有了未來的希望!”

  修洛特遙想許久,面露向往,身體中也充盈著力量。隨后,他用過午飯,吃了牛油果,便看到王國使者們從營地啟程。使者們遙遙向南,對王者低頭行禮,就向北方奔去。

  長風起卷,秋葉微黃。一行人帶著王令,翻山越嶺,一路穩步奔跑,幾乎毫不停頓。

  他們行過湖中都城的邊緣,看到數以千計的聯盟武士,正在從各處城邦匯聚而來。他們行過特斯科科湖畔的村莊,看到千千萬萬的民夫背起秋糧,向南北兩路的糧倉輸送。他們登上王國水師的槳帆船,順流向西,行過五百里的勒曼河水路,去往王國北方的河口縣。一路上,兩岸是正在動員的村莊,民兵們踩踏著空曠的田野,成群結隊向東行去。而在便捷的河道上,難以計數的獨木舟載著西部城邦的武士,以及各邦進獻的貢賦,浩浩蕩蕩,前往特斯科科湖集結。

  特拉斯卡拉諸部,是聯盟的宿敵!近百年廝殺的仇恨,深深刻在各邦貴族的心中。幾乎所有的城邦大貴族,都有親人戰死在特拉斯卡拉人手里。此次東征,聯盟各邦都盡數動員,大發武士與民兵!而戰爭的目標,也不僅僅是讓對方臣服,而是要把狩獵之神的神裔,從天下間完全抹去!

  使者繼續西行,在河口要塞北方上岸。黑狼托爾泰克全身披甲,率領瓜基利軍團,早已在河邊等候多時。他接過東征的王令,看了一遍,便仰頭大笑!

  “哈哈,東征終于開始了!英勇的武士們,善戰的戰士們,高舉長矛隨我東去!殺光特拉斯卡拉的貴族,搶光他們的財富與女人,再給王國抓一批農奴!...我黑狼向主神起誓,公平記功,絕不搶奪任何人的功勞!軍功授田,軍功授爵,殺敵受賞!嗷嗚!殺殺殺!”

  “嗷嗚!殺殺殺!”

  聽到統帥的動員,數千犬裔興奮狼嚎,殺意沸騰,如癡如狂。狼嚎聲遠遠傳開,回蕩在廣闊的天地,也傳入不遠處的河口要塞。要塞上,猴子庫盧卡猛然起身,望了會河邊的黑狼與王國使者,眼中流露出幾許羨慕與向往。

  “走吧!巴爾達將軍,王令即將到來,我們得出城迎接!”

  雄鷹武士巴爾達站在一旁,聽著犬裔們的狼嚎聲,微微皺眉。隨后,他點頭回應。

  “不錯!庫盧卡,我這就派人,集結四千禁衛武士,準備登船事宜...東征漫長,等殿下的大軍得勝回來,我們再共飲一杯!”

  “好!主神庇佑,東征必然勝利!”

  庫盧卡眼神靈動,笑著回應。他主掌一方多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普通的平民武士。在整個湖中王國,六個軍團元帥中,便數他最為平易,與眾將交好。

  “主神庇佑,東征必勝!”

  巴爾達肅然點頭,大步出門。殿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只要有殿下的統領,那么東征的勝利,便不容置疑!

  片刻后,四千精銳的禁衛武士,從要塞軍營中集結而出。這些資深的武士動作簡潔,神情淡漠,早已看慣生死。與犬裔戰士相比,他們的殺意并不外顯,而用兵刃來宣告死亡!

  使者們分出兩人,傳下王令,就繼續向南方奔去。他們行過廣闊的原野,走過滿是生機的村莊,然后在破曉的晨光下,來到早禱聲滾滾如雷的都城。

  兩人帶著王令,從北門奔入城中。一人去往首席大臣,賢者賈蒂里的府邸;一人去往城中軍營,通傳京畿軍團長,美洲虎奧洛什。而剩下的人繼續南奔,踩著豐收后的田地,去往南方的阿帕與紫草兩縣。而到了帕茨夸羅軍城周圍,隊伍中又分出一人,徑直去往附近的屯田軍營。

  朝陽升入半空,照亮簡陋的營寨。老民兵奇瓦科盤著腿、弓著腰、屁股下壓著長矛,正坐在營寨的伙房外,樂呵呵的啃著玉米餅。今年的收成不錯,倉庫的糧食都堆滿了。屯田軍交了貢賦,有足夠的存糧,總算可以在平日里磨些玉米粉,做些餅子來吃。

  奇瓦科細細的嚼著餅子,連一絲殘渣都沒漏出來。好一會后,他才啃完了一塊餅,頓時渾身舒泰,老臉笑得像花一樣。

  “呼!吃著玉米餅子,享著太平時候,這日子...嘖嘖!”

  “老叔,我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兒呢!”

  韋茲提扎著頭巾,籠著手,揣了個什么東西,急忙忙的走過來。看到老叔兼岳父,他臉上揚起笑容,也笑的像一朵木頭花。

  “木頭,你找我干啥?慌慌張張的,跟做賊一樣,沒個正型。”

  奇瓦科抬起頭,瞥了韋茲提一眼,嫌棄地撇了撇嘴。

  “過兩天,我給你放個假。你好好收拾下頭面,弄得精神點,回去見蘆葦。我要在營里呆著,走不開。你給我努力點,早點給我家留個后!”

  “啊?又放假?我三天兩天出去,手下的弟兄們咋看我呀!再說,這生娃的事情,總是要看神靈的庇佑...”

  “你個蠢木頭!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十次,總歸有一次能蒙上!再說,大伙在屯田營里,不過是給老爺們種田,養個家糊個口,管那么多干啥?...好不容易有個安生日子,難不成你還想再拿著長矛,帶人上戰場挨殺?...嗯?看我打不死你!”

  奇瓦科眉頭一揚,伸出手來,作勢要打。

  “呃,老叔別打!我不上戰場,不上啦...”

  韋茲提嚇的一跳,連退兩步。接著,他撓了撓頭,看了看左右沒人,才得意地從懷里,摸出半只扁平的烤刺鼠。

  “嘿嘿,老叔,你瞧!昨晚弄了些玉米粒,設了幾個石板陷阱。今天早上看,嘿,得了兩只鼠片!”

  所謂石板陷阱,就是弄塊沉重的石板,用細細的木架斜斜支著,正下面弄個觸發,再擺幾顆玉米粒。貪吃的刺鼠要吃玉米粒,就會弄倒木架,然后沉重的石板“呼啦”一聲完全砸下,就把刺鼠“啪嘰”一下,拍成了“鼠片”。

  “嗯?兩只烤鼠片,你吃了一片半,就給我半片?”

  奇瓦科沉著臉,佯做發怒。

  “不是,我就吃了半片。還有一片,晾干了留給蘆葦。她最愛吃肉來著...”

  “嗯...說了半天,就這還像句人話。”

  說到這里,兩人的臉上都揚起笑容。韋茲提靠著近坐下,奇瓦科啃著鼠片,上午的日頭迎面照著,一時竟有些溫暖。

  然而,這樣安閑的時光沒有持續多久。不過片刻,就有一個年輕的民兵,慌慌忙忙的從外面跑來。

  “老叔,老叔!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

  奇瓦科“唰”的一下站起身來,心中浮現出不詳的預感。韋茲提都沒看清,老叔的手中就多了根長矛。接著,奇瓦科神情嚴肅,沉聲喝道。

  “小亞尤利,出啥事了?說清楚!”

  “營門...營門外,多了一個王國的使者!”

  “嗐!原來是王國的使者。這算啥大事?”

  聽到這,老民兵奇瓦科松了口氣。

  “說吧,使者來干啥?是要從營中征糧,還是要征丁修渠?”

  “都...都不是!”

  亞尤利連喘了幾下,才把話說完。

  “老叔,他說,他說...要征你!國王要你上船,去什么西邊的大湖,找什么鳥糞的小島!”

  “啊!征我?!”

  奇瓦科如遭雷擊,楞在當場。他手中的長矛“啪嗒”一聲,重重掉在地上,彈了幾下,響起清脆的銅音,像是大海的波濤。

  “我的天神啊...你又瞎了眼...”

  好一會后,奇瓦科苦著老臉,發出一聲無奈的長嘆。

  “該死!...這一天,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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