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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五章 射鷹者阿蘭

  大帳中沒有聲音,仿佛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沉默。阿蘭低著頭,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許久之后,她才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堅定地挺著胸膛,大聲回答。

  “荒原上的鷹,從不會在叢林里停留,它屬于高高廣闊的天空。我不要成婚,我也不要懷孕,給別人生孩子。我是部族最出色的獵手,要在荒原上奔跑,射死最勇猛的狼!我要像您一樣,帶著數以千計的戰士們,四處征伐,擊敗所有強大的敵人!”

  “再說了,阿爹,你不也沒有結婚嗎?阿爺老酋長不也沒有嗎?出色的戰士,優秀的頭人,可與結婚沒有關系!”

  “啊...荒原上的鷹,屬于天空...像我一樣...”

  看著倔強的女兒,聽著對方的話,阿莫西眼皮直跳。他揉了揉臉,心中既是欣慰,又有些著急。好一會后,阿莫西才勉強笑道。

  “阿蘭,你有這樣的志向,我很高興。荒原的生活顛沛流離,反復的大寒潮與殘酷的遷徙,吞噬了許許多多的部族...卡卡洛阿爺與阿爹我,不是沒有結婚,而是死了老婆和孩子。這些年,部族一直奔跑在死亡的邊緣,無暇去想這些。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安定下來,不需要再擔心生死與存亡。”

  說到這,阿莫西眼神閃動,決定以情動人。他臉上流露出滄桑與悲傷,話語也變得悲涼。

  “阿蘭,我們紅鴉部族,經過這幾年的苦難,已經是從未有過的壯大!然而,我只有你一個女兒,人丁也太過單薄。荒原上艱苦廝殺的男人,身上都會留下隱患。阿爹我已經老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突然死掉了。我現在啊,最大的心愿,就指望著你結婚生子...”

  “打住!”

  阿蘭伸出手,捂住阿莫西的嘴。她皺著眉頭,想了想,沉聲回答。

  “阿爹,部族安定了下來,一切都在變好。我們父女兩相依為命,就像荒原上的大仙人掌。大仙人掌沉默的扎根在山丘上,從不懼怕困苦與風寒,但若是把它們種在潮濕溫暖的海濱,就會壞了根系...所以,你可不能指望我,去結婚生孩子,那并不是我的志向!”

  “唔,不過,阿爹,你可以再娶的!瓦斯特克的女人這么多,你可以多娶幾個!我也想有弟弟和妹妹,你可以多生幾個!”

  “啊!....我生個屁,氣死我了!”

  阿莫西額頭青筋暴起,他抬起手掌,呼呼扇過來,打了幾下阿蘭的頭。阿蘭連忙閃避,原地跳起,像山貓一樣敏捷。她摸了摸腦袋,阿爹沒太用力,倒也不是很疼。

  “哈哈!阿爹,你身手好像慢了些,確實是老了。要不然,明天我們去校場,比試一下長矛的技藝...”

  阿蘭動作矯健,英姿颯爽。她一邊自信笑著,一邊腳下生風,就要逃出帳外。

  “阿蘭,你給我回來。”

  阿莫西沉下臉,低低開口。阿蘭便原地頓住,看著嚴肅的阿爹,豎起耳朵傾聽。

  “我的女兒,到底什么樣的男人,才能落入你的眼中?你總得告訴我一個答案,不能總是這樣搪塞。”

  聽到這樣的話,阿蘭神情變幻。她轉過身,背對著阿爹,望著帳外的天空,有山鷹在極高處飛翔。

  “阿爹,我要做高高的山鷹,去往荒原的最險絕的山頂。只有飛到我同樣的高處,抓住我,才能成為我的男人!...所以,他必須是絕頂的英豪!”

  “要么,他能夠率領強大的軍隊,把我們擊敗,逃無可逃。要么,他有著無與倫比的箭術,能壓我一頭,讓我心服口服。要么...”

  說道這,阿蘭頓了頓,眼神中閃過罕見的溫柔。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匕首,最后說了一句。

  “要么,他得讓我看上,記著忘不了!”

  說完,阿蘭就掀開帳門,頭也不回,背著大弓離去。阿莫西注視著女兒的背影,好一會后,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的山鷹啊....你會展翅高飛,飛得比紅鴉更高!”

  數日后,紅鴉部族大舉出動。阿蘭身穿皮甲,頭戴羽毛,站在高高的山丘上。她環顧著山丘下的兩千戰士,還有第一批遷移的部落民,心中澎湃,像是山鷹第一次展開翅膀。而紅鴉部族的戰士,都望著部族中最美麗的獵手,等待著她的命令。

  阿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等待,連呼吸都變得悠長。直到數只北去的大雁,成隊的飛向北方,她才猛然舉起大弓,捏著三支羽箭,如電般向空中射出!

  “嗖!嗖!嗖!”

  三箭依次射出,帶著死亡的呼嘯,無比精準,射向不同的方位!天空中傳出兩聲悲鳴,雁群倉惶散開。在紅鴉戰士們震驚的目光中,三只中箭的大雁,就從空中落下,兩只被射中軀干,一只被穿透了脖頸!

  速射三箭,箭箭射中飛翔的大雁。瓜基利各部最重射術,看到如此神射,山丘上下,剎那寂靜無聲。

  阿蘭嘴角翹起,昂著頭,高高舉起大弓。片刻后,震耳的歡呼聲,就驟然在山丘下爆發,淹沒了整片天空。

  “吼!吼!神射手,神射手阿蘭!...射雁者...射鷹的人...”

  很快,五百紅鴉戰士、五百長槍民兵,還有一千各部戰士,都高舉著槍矛,狂熱地歡呼著。他們仰望著驕傲自信、光彩動人的女首領,神情激動,聲嘶力竭。

  好一會后,阿蘭才昂然的垂下手臂。她的臉龐漲的通紅,眼中放著光芒,小腿則微微顫抖。她緊握著大弓,望著歸屬于自己的部族,心中歡喜,大聲宣告。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首領,射鷹者阿蘭!你們要聽我的命令,而我會帶著你們,走向勝利與財富!”

  聽著阿蘭的宣告,部族戰士們安靜片刻,又低低的歡呼起來。他們相信阿莫西首領,也相信首領的女兒。他們敬畏著阿蘭的射術,也尊敬著她的勇氣與美貌。而這一切,便是阿蘭征途開始的起點。

  阿蘭環顧眾人,臉上露出燦爛的笑意。她心中并無雜念,只有昂然向上的斗志,號令著眾人,化作一聲吶喊。

  “出發,隨我北上!戰士湖畔,就是新的紅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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