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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六十六章 王的退讓,他們在岸上

  篝火映著夜空,繁星照著大地。古老的神話如夜空般深邃,新生的信仰星火相傳。這一夜,修洛特奮筆疾書,輾轉未眠。他想了很多很遠,回憶了很久以前。

  他想起軍團大營中,與蒂索克決戰前的廟算。那一夜星河燦爛,他和阿維特一起,放聲大笑,暢想過帝國的未來。

  他想起羽蛇神的金字塔上,與阿麗莎的約會。那一夜群星見證,他展示了自己的心,第一次講述了,一個漂流的靈魂。

  他還想起初見娜修的晚上,與祖父在大祭司府中商談。那一夜星光暗淡,祖父托付了很多,而他親眼看著,殘燭在風中熄滅。

  “十年了!...我改變了多少?他們改變了多少?而天下,又改變了多少?”

  修洛特沉默地望著星空,看著啟明星升起,護送著太陽到來。而當朝陽降臨,星火在日光中隱去,他便如王者般沉穩,布置起更多的安排。

  “埃卡特,安排好可靠的親衛,幫我向湖中都城,送兩封信。”

  清晨的陽光,照在年輕的王者臉上,像是照著一片深沉的大海。他神情沉穩,動作有力,話語中滿是自信的力量。

  “第一封信,給我的妻子阿麗莎。告訴她,我會把一千里的托托納克海岸,盡數取來,作為我長子兩歲時的禮物!”

  聽到這,侍衛長埃卡特稍稍一頓,心中默算。王子修華是去年七月出生,在兩歲的生日前,那就是要在明年七月之前,徹底討平托托納克人,得勝返回王都...

  “第二封信,給我的叔公卡卡馬津。向他請示聯盟的謠言,并請求他出面,參與修華的撫養與教育中。嗯...務必轉告我的態度:新的太陽會收斂光亮,先行落下,避讓足夠的距離。因為,不朽的太陽指出前路,我們都為了前路而行!”

  聞言,侍衛長埃卡特怔了怔,面露驚訝。

  “家主,您說‘落下?避讓?’”

  “嗯。”

  修洛特點了點頭,沒有解釋太多。他只是又叮囑道。

  “再過兩月,便是新年大祭的朝貢!今年的朝貢,將進貢給國王的寶石、銅料、銅甲、銅兵,盡數翻倍!而派出的使者,要在各邦大貴族面前,向國王行敬神的大禮!接著,以藩王的名義,向國王請求,派出仲裁祭司,處理王國內部的貴族繼承!”

  “啊?這...貢禮翻倍,仲裁祭司?”

  聽到這,侍衛長埃卡特有些不可置信。貢禮翻倍,是象征著聯盟影響王國的財權。而仲裁祭司,則是聯盟影響王國的司法權。這樣的表態,等于是敞開王國的權力,請求聯盟的參與。

  “嗯!”

  修洛特微微頷首。他看著震驚的侍衛長,稍稍沉吟,還是解釋了兩句。

  “王國的采礦技術有了突破,銅料的產量突飛猛進。寶石和銅料翻倍,對于王國的生產能力來說,并不會有大的影響!王國的貴族們,大多是新提拔的軍功貴族。他們數量雖多,爵位卻都不高,擁有的土地也不多。他們也相對年輕,大多離繼承權的糾紛還早。仲裁祭司來到王國,能決斷的,都是些影響不大的小事...”

  “所以,這幾項安排,更多的是一種政治上的表態:湖中王國忠誠于聯盟,忠誠于國王,忠心接受國王的集權改革!”

  至于未曾提及的軍權,那自然是要牢牢握在手里,分毫不可放松的。修洛特心里很清楚,一個政權的力量,究竟是來自于哪里!

  聽到殿下的解釋,侍衛長埃卡特若有所思。他快速的記下了所有王令,并輕聲詢問道。

  “如果國王派來的仲裁祭司,與王國的貴族們,產生了沖突,又該怎么辦?”

  “嗯...讓烏戈斯總主祭、馬維洛總主祭,斡旋雙方。烏戈斯總主祭是現任大祭司烏格爾之子,聯盟的仲裁祭司,總得給他一個面子。而馬維洛總主祭管理王國教務,軍功貴族們也要尊崇于他。”

  “是!家主!”

  很快,修洛特便布置完所有的應對。妻子阿麗莎與叔公卡卡馬津,是兩條強力的溝通紐帶,緩和對立的矛盾,避免與阿維特國王間形成誤判。而新年大祭的表態,則是湖中王國的退讓。湖中王國向國王表示臣服,來增強國王的威望,作為請封一事的補償。

  “呼!我與阿維特之間,不可有明面上的嫌隙。鳥蛋上若是有了縫隙,就會引來蒼蠅。而聯盟的有心人也會有隙可乘,就如這一次的謠言一般!”

  修洛特長呼口氣,最后笑著總結。

  “不要急!時間在我們這邊,要耐心等待!”

  聞言,侍衛長埃卡特重重點頭,恭敬順從。他覺得殿下為了王國大局,退讓了許多,但這樣的選擇,卻避免了真正沖突的爆發。而以王國的發展速度,時間確實是在“我們這邊”。他思忖了好一會,想起之前未曾開口的話,輕聲提醒。

  “家主!其實,謠言的起源,聯盟的有心人,未必一定是聯盟的大貴族!”

  “哦?”

  聽到這,修洛特眉頭一揚,沉聲問道。

  “埃卡特,那你覺得,還有可能是誰?”

  “家主,我覺得,有可能是聯盟的祭司們...”

  聽見侍衛長的回答,修洛特面露訝色。他饒有興致,打量著埃卡特。

  “嗯?你這么說,是因為,那謠言是一首祭司的歌謠嗎?”

  “不,不是。”

  侍衛長埃卡特想了想,努力組織語言,說出了一個比喻。

  “兩只兇猛的美洲虎在水邊喝水,水中還有一只警惕的鱷魚...而一個人在遠遠的岸上,看見了這一幕。他想要捕獵些收獲,該怎么做呢?”

  “怎么做?”

  “他扔了一塊石頭到水中,把三方都攪了起來。然后,他不用出面,只要看著三方爭斗一番,那留下的血肉,就是自己的。”

  聽了這個比喻,修洛特想了想,笑著反問。

  “哈哈!埃卡特,按你這么說,難道聯盟的祭司們,想要捕獵國王、我和大貴族們?他們有這樣的野心與能力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侍衛長埃卡特抬起頭,注視著殿下的眼睛,認真提醒道。

  “家主,我是說,他們站在岸上呢!在這一團渾水中,我們都下了水,而聯盟的大祭司團,卻站在岸上呢!”

  聽到這一句話,修洛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神色也凝重起來。

  “祭司們...在岸上?...”

  “家主,這一番紛爭下來,您不也是松開了口子,讓聯盟的仲裁祭司,能夠干涉到王國了嗎?”

  “嗯?這可是我才想出來的...難道,他們還能謀劃到我的應對不成?”

  “不,他們不需要謀劃...他們站在岸上呢!爭斗掉下來的權力血肉,總是少不了他們一份...”

  侍衛長埃卡特說到這里,聲音變得低沉。他侍奉大祭司那么多年,對于大祭司團中的爾虞我詐、權力斗爭,也同樣有著敏銳的感覺。

  “家主!大祭司團的祭司長老們,畢竟經歷過長者與大祭司的神權時代...也許他們中有人并不愿意,始終臣服在國王之下。而高級祭司們的手段,卻是像暗夜里的匕首,無聲襲來,和大貴族們截然不同的...”

  說著,侍衛長埃卡特伏在地上,深深一禮,誠懇請求道。

  “家主!您可一定要有所防備!...畢竟,大祭司賜予了您經義解釋權,您又蒙受神啟,講述了許多新的經文...湖中王國的祭司團,已經實際上獨立,不在聯盟大祭司團的掌控之中。而至高神權的矛盾,就隱藏在您和大祭司團之間...請您一定要小心!”

  光線明亮,寂靜無聲。修洛特垂下眼眸,握著脖頸間的太陽護符,沉默無言。無論是王權還是神權,通往至高的權力之路,總是刀光劍影,暗藏殺機。因為,那些已經掌握了權力的人,又如何甘心放棄?他們只想要更多!

  “小心大祭司團的風險...我知道了!”

  許久之后,修洛特才幽幽的嘆了口氣,把一切埋入心底。隨后,他注視著忠誠的埃卡特,沉聲宣告。

  “事情要有輕重緩急。眼下的要務,還是盡快出兵,討伐托托納克叛民!”

  “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五日之后,我就要帶著一萬兩千大軍,十門攻城臼炮,誓師出發,去往東方海濱!”

  “主神庇佑我們!這一次,我要全取東方海岸!”

  聞言,侍衛長埃卡特深深一禮,激動回應。

  “遵從您的旨意,家主!愿您如太陽一般,在東海升起!主神庇佑王國!”

  五日后,盛大的祭禮,就在樹蛇城外的大營舉行。隨后,一萬多精銳軍團陸續開拔,而死神黑狼的王旗,也在停駐了一年半后,再次移動。

  旌旗招展,逶迤而去。新的征服,就在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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