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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兩百一十九章 三個老漢的笑話

  斜陽掛落,晚風吹暖。方頭方尾的平底大船順風而行,速度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就駛到了阿托亞克湖的南岸。眼看著,大船都靠近了塔爾薩斯河的入海河道。健壯的老漢就站在尾舵邊,深吸了一口氣,鼓起粗壯的老胳膊,用力的調了個舵。

  “都站穩!掉頭啦!…”

  “啊?這!…菩薩啊!…”

  看到船頭飛快偏轉的速度,感受著大幅度傾斜、幾乎讓人摔倒的船身,握著金符的老漢著實吃了一驚。他連忙弓著腳步,一把抓住纜繩,趕緊將金符纏到手臂上綁好。然后,他這才動作匆忙的雙手調整風帆,減小逆風的角度,減緩船身的傾斜。

  “主神呀!這老木頭!這老金!…”

  蹲著的老漢也急忙起身,吐出嘴里的草莖,低罵了兩句,手忙腳亂的幫著一起調帆。直到船頭轉過一百八十度的大圈,船身重新平橫,縱帆也斜著逆風,兩人才同時長呼了一口氣。

  “呼!調舵可是個費力氣的活。雪松大人這把年紀,還能有這種力氣,那可真是金剛羅漢!…”

  船匠金善樹解開纜繩,又把金符緊緊握在手心。他其實才四十歲,但三十多年的艱苦勞作與風霜,早就讓他滿臉皺紋,顯得如同五六旬的老漢。實際上,這個時代的朝鮮與和國,底層普遍窮苦艱難,平民大概也就活到四五十歲,四十已經足以稱老了。

  “主神見證!雪松大人,小的這輩子,也沒見過您這么壯實的館院老爺。只是船上調舵,確實是不能這么急呀!…”

  面對掌舵的雪松薩滿,金船匠先是高聲贊了一句,隨后聲音放低,輕聲咕囔了一句,提醒著調舵的“大人”。說完,他又連忙瞅了眼,一臉笑呵呵的雪松老薩滿,臉上也努力揚起了笑。

  “老金,你這個家伙!怎么迷著金子,船快翻了都不放手?還第一時間把金子綁手上!船要是真翻了,你解不開繩索,就是淹死的下場!…”

  老民兵奇瓦科眉頭挑起,老臉一橫,先罵起“財迷”的金船匠。可金船匠只是陪著笑,手中的金符攥的死緊,哪怕一只手操帆,都不愿松開分毫。看到這,奇瓦科無奈搖頭,又瞪向船尾的雪松薩滿,喝罵道。

  “雪松,你這個蠻干的老木頭!調舵的時候能不能緩一緩?這長帆大船調頭,可比槳船歪斜的多,這是有大帆受著大風的勁哩,一不小心就會翻船!咱們要是翻船了,幾個老骨頭掉到冰冷的大湖里,隔著岸老遠,非得折騰死不可!”

  “哈!老玉米,我心里有數哩!你放心,這船看著晃蕩,其實穩得很,比槳帆船還穩,不會翻得!…”

  “你有數個啥?之前你亂糟糟的調帆,把纜繩都攪在一起,害的我們差點撞上了岸…”

  “這不是第一次試著學嘛!不妨事的!這船底平的很,很有意思,哪怕坐灘也沒啥問題…”

  “哈?!”

  老民兵奇瓦科可不慣著雪松薩滿,尤其在航行安全上面。他氣沖沖的走到“老木頭”面前,“唰”的一下,就搶過老薩滿的權杖,“呼呼”的揮了兩下。別說,這“大棒”是實心的雪松木做成的,那可真是沉!

  “老木頭,你再在船上瞎折騰,我就把你的松木棒子丟到湖里,讓你跳下湖去撈!…”

  “哈哈!老玉米,這大湖里又沒有浪,風吹著也暖和,游起來快活的很!別說撈根棒子,哪怕船真是翻了,要撈你們兩個…我也能一手提溜一個,用腿游上兩里,把你們都捎上岸!…”

  雪松薩滿哈哈大笑,對老奇頭的威脅不以為意。說起來,他經歷了五十六次寒冬,比奇瓦科還要大上七八歲。但在這三個“老漢”里,他卻是最壯實的一個。奇瓦科其次,身體雖然不壯,但很是敏捷。而最年輕的金船匠,反而最是瘦弱。

  畢竟,雪松是在北方大陸上的部族薩滿!他要是不夠強壯,又怎么獲得各游獵部落的尊敬?

  “啥?一手提一個人,在湖里游上幾里?聽聽,這是人能干的事嗎?…老木頭,你這是貓頭鷹炸毛,把自己當大火雞啊!…你要真有這種本事,倒不如在王都的神威大學教祭司們游水。眼下教什么部族的語言,那可真是老海龜爬樹,委屈了你哩!”

  “呃…咳咳!…什么貓頭鷹火雞?什么老海龜游水?海邊真正會游泳的,明明是海豹和海狗!…再說,老奇頭,我也不什么是教外語的!我是神威大學航海學院的四級總祭司,負責教授北方各部的習俗傳統…北方大陸上繁多的部族間,其實有很多不成文的規矩,和打交道相處的約定,那都是偉大精神的啟迪!…嗯,主神庇佑!…”

  聽到奇瓦科形象的吐槽,雪松薩滿也忍不住嗆了下口水,生氣的反駁開口。他是去年四月份,坐著王國返程的槳帆船,前后劃了足足半年多,才抵達湖中王國的。沿途一連串的王國據點,就已經讓他很是驚訝了。而抵達繁盛的湖中王國,親眼見到數以十萬、百萬計的湖中大部落聯盟時,更是讓他震撼地驚掉了下巴!

  他在北方大陸上游歷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想到,會有這么強大的部落聯盟!這個湖中大部落聯盟竟然有數百萬人口,可以修建出繁盛的城邦,建起數十米高的金字塔!

  而且,這個強大的部落聯盟,不僅有雷霆的銅獸、劃槳的大船、堅硬的厚甲、鋒利的矛斧、射遠的弓弩、閃亮的寶石…還有數以萬計的部族戰士!單是這個部落聯盟的戰士加在一起,就幾乎與米沃克各部的人口相同了。更何況那么嚇人的軍陣,像是北方黑螞蟻一樣整齊有序,一看就很是能打!

  作為北方大陸的生存智者,雪松薩滿立刻調整了態度,表現出對主神的真切虔誠,和對湖中王國的親近與敬服!

  在北方航海一系祭司的引薦下,他很快前往湖中都城,拜見了首席大臣賈蒂里、神啟所長塔萊婭、以及京畿軍團長奧洛什。在會面中,他代表米沃克各部,向強大的湖中大部落表達臣服,并愿意帶著部族皈依主神,融入膠人的大家庭。而他的智慧、博學與健壯,也分別給王國的“三巨頭”,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

  在這場會面后,首席大臣賈蒂里召集王國祭司團,有意冊封雪松薩滿,為王國實權的四級總祭司,平衡北方大陸的航海一系。但王國的祭司團議論紛紛,在北方大陸的教權上暗中較勁,不愿接受雪松薩滿成為實權的總祭司…

  最后還是塔萊婭所長取了個折中的辦法,讓雪松薩滿成為神威大學的授課人,以航海學院副院長的身份,獲得名譽上的四級總祭司身份。而這,也是朝鮮船匠金善樹,把雪松薩滿當成官府的“館院老爺”的原因…

  隨后,雪松薩滿在欽聰燦王都呆了八個月,像是進了大觀園一樣到處溜達。他經歷豐富,善于言談,也有著非常高的語言天賦,能說一口熟練的納瓦語,很是受到王國貴族歡迎。他在航海學院中只是掛職,偶爾講一講北方大陸的語言與習俗,但真正愿意聽這些的,也就十幾個平民出身、想到北方大陸傳教出頭的祭司學徒而已。而他自己學習各種知識的勁頭,反而像是冒頭的老松樹,比許多祭司學徒都強上一大截!

  直到去年十二月,他聽說老朋友博識者米基,竟然坐著一艘從未有過的、如風神一樣快的、來自不知北方哪個部族的帆船抵達紫草縣…他立刻興沖沖的南下,連都城的新年大祭都沒參加,就要去看風神的海船。

  可博識者米基只是和他見了一面,根本來不及多聊,就急匆匆的北上湖中都城,向神啟所長回稟建造“新式帆船”的要務。

  這一回,雪松薩滿沒有再往回跑,而是留在了紫草縣,連日在南方造船所里“瞎混”。他身份超然,是個弄木頭的好手,也對造船非常關心。有意親近下,就混入了造船的隊伍里。然后,他就遇到了老民兵奇瓦科,以及負責造船的金船匠…

  “老奇頭,把我的權杖還我!”

  “不還!你先答應我,以后在船上規規矩矩,不能胡亂瞎弄!…哈!還想搶?…”

  雪松薩滿迅猛的伸出手,去搶奇瓦科手中的權杖。奇老頭卻揚起權杖,猶如使喚長矛般,恰到好處地避了開來。兩人動作迅捷,原地爭奪了幾下,都沒個結果。雪松薩滿這才嘆了口氣,氣聲罵道。

  “你這老玉米,看著蔫巴巴的,結果比猴子還靈活…”

  “呵!你這老木頭,仗著自己身體壯實,像個黑熊一樣瞎掰扯!…”

  “哈!在北方大陸上,黑熊可是好形容,是許多部族的圖騰!…”

  “嘖嘖!在咱們湖中王國,玉米可是好東西!我就喜歡種玉米,種出來吃!…”

  “呃!你這老玉米!連獵都不會打,一天到晚只會種地!…”

  “呵呵!你這老木頭!連地都不會種,還想養活部族?…”

  “老玉米!”

  “老木頭!”

  “哈哈哈!…”

  兩個老漢動手撕扯,又互罵了一會,看的金船匠心驚膽戰,不知道兩個“大人”在做些什么。結果沒一會,兩人又突然停了手,一起哈哈笑著,一副親近好友的樣子,真是奇了怪了。

  “奇老頭,我騙你做什么,我真是游水的好手!哪怕這個年紀,游個七八里也不成問題!…二十年前我往北方游歷,在維約特人那里參加過部落的魚祭節。那時候,我可是拿著根木棒游到湖里,追著亂竄的魚,兩棒就敲暈了一條大魚,成為魚祭節中的捕魚第一人!而贏了魚祭節后,部族里最美的女人都主動撲上來,非要跟我睡覺,逃都逃不掉…”

  “哈?用木棒敲魚?主神啊,你這是老火雞炸毛,要飛上天啊!…”

  聞言,老民兵奇瓦科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會一臉自信的雪松薩滿。他很是懷疑,真有人能用木棒敲魚?那魚得有多傻啊!等等…老民兵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驚訝地問道。

  “老木頭,你剛才說,在你們老家…只要敲到魚就有老婆?還有這種好事?…”

  “嗯?那不是我老家,是在北方的維約特人那里…那也不是老婆,只是睡覺。這是北方大陸上許多部族的習俗,就是讓遠來的部族客人留種…客人的身體越是強壯,越是展示出勇武,就越受到部族女人的歡迎!會有好多女人,爭著搶你的,甚至幾個人一起…當年我游歷的時候呀,那可是北方雪松,簌簌生風…哎!不曾想,一晃都過去了那么多年,人都老了!…嘿,拿來吧!…”

  提起年輕時的故事,雪松薩滿笑著搖頭,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經歷太多風花雪月的神情。老民兵奇瓦科被這老狐貍唬了唬,一個不留神,就被雪松薩滿偷襲奪回了權杖。看到得意的雪松薩滿,他撇了撇嘴,又扭過頭來,問金船匠道。

  “老金,你也來自北方。你們的那個什么,哦!亮堂大部落,也是這個習俗嗎?只要打魚打的好,就能和部族的女人睡覺…”

  “呃!奇隊頭…我們那邊,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

  船匠金善樹的納瓦語很一般,勉強聽懂了兩人的談話,嚇得老臉都哆嗦了。他用力的擺擺手,差點把手中的金符都扔了,急切的辯解道。

  “主神啊,我們那邊絕不是這樣!怎么能這樣,怎么能這么…傷風敗俗?!…除了低賤的娼妓、醫妓外,村里的好人家,要是出了這種事…那可是要被村老們帶著人,綁起來游村,然后浸豬籠沉塘的!…”

  聽到金善樹結結巴巴的描述,奇瓦科與雪松薩滿,都驚訝的呆了呆。隨后,奇瓦科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問道。

  “什么是會醫術的、陪人睡的女人?什么是四足的、會哼叫的豬?…”

  雪松薩滿也疑惑不解,撓著頭追問道。

  “什么是村里的好人家,能打獵和捕魚算嗎?而用來裝四足動物的籠子,為什么要裝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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