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是冰封的藍白,遠山是覆蓋的積雪。雪下的草甸隨著山勢起伏,稀疏的雪松冒出筆直的樹干。荒山、大雪、長草、稀樹,大自然用最簡樸而冰冷的筆調,一同勾勒出一片高高佇立的海島山巒,勾勒出一頭伏在海上的“古老甲龍”,就像數百萬年前一樣。
從亙古到今日,橫貫海島的冰雪山脈,似乎都未曾改變。無論有多少代游獵部族,在這片海島上生息,都沒有改變島上的蠻荒樣貌。而眼下,整片大島上唯一的變化,就是東北角處的天然港灣,那一小片建起的棚屋,那被積雪覆蓋的土豆田,還有那冰封在港口的兩艘長船與數十條獨木舟。
這里是王國的神大鯨港(N58,W152),也是奇美爾主祭選擇過冬的港口。港口的部族人口已經增長到四百多人,但相對于九千平方公里的大島來說,就依然是棉尾兔短尾巴上的一撮毛。而此時的三月,正是大鯨島冰封的時節,聽不到夏日里群鯨不絕的歌聲,能有的只是…
“Woo!喔嗷!嗷!!…”
“律律!!…”
“啊!主祭大人,讓武士們把狗拉遠點!快!母馬要發怒了!…”
“科烏豹,去,把大狗們拉遠點!…”
“是!…”
聞言,武士隊長科烏豹點頭行禮,拉著兩條強壯長毛的黑白大狗,就退往數十步外。
“律!…”
馬兒的嘶鳴稍稍緩和,可它們警惕的眼睛,卻依然死死盯著好奇的奇美爾主祭。對方明顯身上有著“狼”的味道,還在不斷的試圖靠近,讓它們非常的不安!尤其是在此刻,它們懷著小馬駒,最為敏感,也速度最慢的時候…
“主神見證,真是奇怪!這種比人還龐大的四足巨獸,居然會怕那兩只狼犬?這馬的力氣,應該比狼犬大呀!就連武士們第一次看到巨大的‘馬’,都害怕畏懼的很,以為是什么傳說中的怪獸…”
“主祭大人,您…您說笑了!馬再大也是吃草的,狼再小也是吃肉的。更何況,那狼狗竟然那么大!站起來都和人差不多了,實在是太過嚇人!我都從沒見過那樣的大狗,哦,除了那群坐著雪橇抓人的帳部蠻子…”
“嗯?吃肉?…不對,一郎,你說的不對!這兩條狼犬,我一直是親手喂的。它們不僅吃肉吃魚,也吃土豆和玉米餅。它們性格很好,拉雪橇拉得非常好,非常的聽命令,既忠誠又溫順!…”
奇美爾主祭搖了搖頭,隔著十幾步的安全距離,耐心的和養馬人助一郎溝通著。他不時還轉過身,看一眼在后面數十步外,依然扒拉著爪子,想要趕過來護衛他的兩只阿拉斯加犬,眼中滿是滿意和喜歡。
“贊美主神!多么忠誠與睿智的大狗!洛黑石真是有心了!…”
不錯,這兩只眼神“睿智”的黑白大狗,正是奇美爾去年在神大地港停泊(N55,W163)時,負責港口的武士頭領洛黑石,特意進獻給他的。
按照洛黑石的說法,這一公一母,兩條比北方灰狼還要強壯許多的大狗,是神大地港的長船夏天捕魚時,從一支南遷的蘇格皮亞部族手中交換得來的。而那支部族的酋長告訴長船上的蘇格皮亞水手,這兩條大狗的真正來源,還要在更北方雪原上的雪橇部落,來自一群自稱“雪原人”的因紐特部族(Inuit)。至于這兩條大狗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冬季的雪原上拉著雪橇和帳篷,飛快的奔跑遷徙!
北方的雪原萬里冰寒,常年積雪數尺,一年有八個月是冷酷的冬天,卻依然有著遷徙的游獵部族生存,這讓“立志探索世界”的奇美爾非常驚奇!
他很喜歡這兩只聯盟沒有的大狗,就一直帶著它們在船上,一路往西航行。直到去年夏末初秋,他在神啟島鏈中段的神高山港(N52,W174),把五艘支援長船送上了西去島鏈盡頭的航路,才趕著冰封到來前,及時返回了神大鯨港…
如果說神血灣港(西經145°)是極北航線上,位置最關鍵的“虎腰港”。那再往西去,神大鯨港(西經152°),就是王國養馬的“馬港”,位置相當于肚臍。而更下一處神大地港(西經163°),則作為阿留申島鏈尾巴的起點,被當做“起點港”。至于島鏈前段的神高山港(西經174°),則可以看成尾巴上的前端,“前尾港”。
實際上,奇美爾的第三批支援船隊,分別在鯨港、神鷹翅港和這四處港口留下了一艘長船,駐扎了新的一批王國本部。而四處港口的人口,也增長到神血灣港500人、神大鯨港400人、神大地港400人、神高山港300人。
這四處港口都是以捕魚打獵為主,種植的土豆田產量很低,但也能提供穩定的冬季存儲口糧。部族中又有金屬的伐木工具,能入淺海捕魚的大船,還擁有過冬的煤石燃料,可比周圍的極北部族要好上許多!
在“膠人一體,同化北地部族”的理念下,各處王國的港口都很樂于接納周圍的部族,表現的十分友善。因此,溫暖富庶強大的長船部族,漸漸在極北地名聲傳開,成為了周圍許多小部族們投奔的目標!
尤其是冬季來臨前,會有許多游獵部族前來請求聯營,一起度過漫長冰封的嚴酷冬天。而當五月的春天降臨后,各支小部族又會散往四處游獵,但往往會留下一些受傷的丁壯、養不活的孩子,或著干脆分出部民家庭來加入,讓港口的人數迅速增長。而主神的信仰,也以“火焰與土豆之神”的實用名號,開始在各部間流傳…
“主神見證!這兩匹四足巨獸,確實很有靈性啊!它們看上去就很聰明,和那兩只大狗一樣睿智!它們使勁搖晃著頭和脖頸,懷孕的肚子卻一動不動,是為了保護腹中的胎兒嗎?…”
“呃…主祭大人,您真是睿智!這兩匹極北馬很聰明的,脾氣其實比那頭女真大馬好得多…如果不是它們懷孕的話,一般都是能讓人騎的…可眼下它們都懷了十個月了,眼看就快生了,可千萬不能驚嚇到它們!若是滑了胎,那小的這十個月的日夜伺候,那可就真的白費了啊!…”
“還有大人,您身上沾染了狼犬的氣息…所以讓這兩匹馬很是害怕!這些北方馬善跑又強壯,并不害怕山林的大熊,也很少遇到老虎,而唯一怕的就是狼!…”
助一郎小心翼翼,勸說著面前地位尊貴的“法頭僧官”。他一邊說著,一邊還不斷安撫兩匹雅庫特馬,給對方喂食著雪里挖出的嫩草,簡直比伺候如狼似虎的媳婦還要認真。
這兩匹從山靼部族交易來,又數千里運到這里的母馬,可是助一郎“富貴的源泉”,比他脖子上的金符都要重要!而這十個月的忙碌伺候,也讓助一郎滿面風霜,面容都老了一截。不過仔細看去,他的身形卻壯實了不少,不再像是最初瘦弱小鹿的樣子。這明顯是由于營養充足,在港口地位較高,經常能吃到肉食。
至于他手下學著養馬的十幾個部族學徒,也漸漸帶出來了,可以幫著照料馬匹,尤其是那頭分開養的女真大馬。而等到兩匹小馬駒生下來后,就可以提拔兩個學徒,從小來養馬駒,讓人和馬心意相通,成為最好的騎手…
“啊!原來是這樣!…”
奇美爾抬起胳膊,聞了聞手掌上的狗味,臉上又一次露出好奇。這種四足能騎的“馬”,竟然懷孕的時間比人還長,恐怕吸取的生命力“伊霍特爾”,也要強過普通的人。只是這馬的生育時間這么長,要真的繁衍出數百上千匹,能夠組建陛下口中的“騎馬打仗的武士”,又要多長的時間呢?
“助一郎,這兩匹母馬生下小馬后,要休息多久,才能第二次生產呀?…”
“啊?休息?…不不,主祭大人!馬和人不一樣的,它們不需要休息,能連續懷孕生產…其實,它們生下小馬后,十天內就會身體發熱,再次發情!而只要能養活的起,這個時候是最容易、也最適合懷孕的,公馬一趴就懷孕!…算起來,每年估計正好生一胎,一胎就一匹馬…”
“主神啊!竟然是這樣!一年一胎,一次一匹…”
奇美爾眼神閃動,默默計算著馬群的繁衍速度。片刻后,他又想起什么,追問到。
“那助一郎,新出生的小母馬,要多久才能開始繁衍?”
“至少得三歲!其實最好是四歲,那樣馬的身體最壯實,不會生下虛弱的小馬…而小馬三歲以前若是沒夭折,就能活很久了,至少能繁衍十來年…”
“嗯,三到四年就能生育,一生就是十來年?”
奇美爾眨著眼睛,心里已經算出了答案。馬群要繁衍到千匹的規模,恐怕大約要十來年,開始很慢,后面會飛快增長。而只要到了數百匹的規模,族群就能穩固下來。那時候就再也不用擔心,不僅可以放它們自己在島上繁衍,并且還能再往南,開辟幾處王國的養馬大島。像是神鷹翅港對面,海達人的海達大島(HaidaGwaii),比大鯨島面積還大,就很合適…
“主神庇佑!培養能騎的馬群,雖然真是個漫長的活計,但前途無量的很啊!嗯,還是要再從西海的大陸上,多運幾匹母馬回來!盡快讓最開始的馬群數量翻倍,省上幾年的積累…”
想到這,奇美爾面露向往,眺望向西方的雪山。而在連綿數百里的雪山后,就是冰封閃光的西海。此刻,西海的大陸上,那個陛下親點的探索隊長,祖瓦羅總祭司,又在做些什么呢?…
“主神庇佑!西去支援的長船,應該順利抵達了吧?我終究還是選擇了穩妥,按耐下了對西海大陸的好奇,繼續負責起極北航路的管理…無論如何,我還是沒有祖瓦羅隊長毅然為了主神,拋下部族的妻兒,無畏向前探索的勇氣啊!
“在那樣艱難的冰冷半島上,在烏南加人口中的死亡大陸上,祖瓦羅祭司他,一定很不容易吧?愿主神庇佑!愿這條極北的航路,不斷帶回西海的技術人才、馴養牲畜、還有嶄新的作物回來!…”
這兩天在地里干活的,比較累.昨天睡了十個小時,起來趕緊碼一章。感謝書友大大們的寬容和支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