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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百里獨太古,陶然臥羲皇

  雙劍交纏,興衰兩面,擰成一股,破空而至!

  那劍光中蘊含的力量讓佛中僧心驚膽戰,祂心底警兆狂跳,意識到自成道以來最大的危機已然降臨,稍有不慎,

  便要萬劫不復!因此,祂甚至顧不上已激發了幾百年累積的佛力,手上佛印連變!

  咔嚓!

  清脆聲中,佛陀舍利顯露裂痕,佛中僧的身軀瞬間模糊,隨即膨脹、增長!

  轉眼間,

  祂的身軀就與那大佛合二為一!

  大佛雙目靈光閃現,揮手間,

  千百屏障、神通落在身前!

  每一道,

  都溝通虛實,牽引萬念!

  金蓮、慶云、佛光、靈山……種種異象層出不窮,護在大佛之前!

  但下一刻,劍光閃過,金蓮凋零、慶云消散、佛光暗淡、靈山崩解!

  破!破!破!

  所有一切,在這一刻都迅速衰敗!

  那劍光破開千百阻礙,徑直刺入大佛胸膛!

  佛與僧同時出聲,一個金剛怒目,一個凄厲慘呼!

  下一刻,大佛轟然炸裂,無數金光漫天飛舞,朝四面八方輻射而去!

  緊接著,

  便是一千零二十四枚燙金字符凌空閃爍,散發出雄厚之勢,也朝著四面八方飛散,所到之處草木重生,沙土穩固,

  枯城重輝,

  山川泛綠!

  嶄新的人道法則在廣袤土地上滋長、形成……

  瀚海深處,一座火焰靈山自虛無中歸來。

  一個個沉溺于誦佛念經的生靈幡然醒悟,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了虛無縹緲的佛家之說,虛度了許多光陰!

  “我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眾人捫心自問,心神動搖!

  半個西域的佛家香火風雨飄搖,宛如風中燭火,仿佛風一吹,就要煙消云散。甚至連勾連著心中佛國的樓蘭城中,都萬民迷茫,無論是華夏苗裔,亦或是域外血脈,都像是自迷夢中驚醒過來一般,無所適從!如王十七這般的虔誠信徒,在看到大佛崩潰的一幕后,也是驚駭欲絕,內心的信仰劇烈震動!手腳癱軟,幾無自持!

  居于人心深處的心中佛國,

  更是天崩地裂,大片大片的金霧潰散、消弭,

  空曠的世界震顫不休,外圍出現細微而密集的裂痕,顯露邊緣征兆。

  外界。

  天上的普賢渾身金光散去,露出身軀,臉色蒼白。

  下面的佛中僧失去了大佛包裹,墜落凡塵,沒了聲息。

  “不好!”

  長安城中,讀書練字的紅痣少年身子一震,手上的毛筆隨之跌落在紙上,染黑了好大一片。他瞬間眼神迷離,看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域之景。

  邊上,幾個負責教導他的老師面面相覷,卻沒有出聲。

  待紅痣少年回過神來,就沖著幾人道:“幾位先生,學生略感不適,怕是難以為學了,還請幾位回去,改日定會潛心補課。”

  幾位教書先生也不意外,反而松了一口氣,拱手告辭。

  待眾人一走,紅痣少年一揮手,門窗皆閉,凌空盤坐,緊閉雙眼。

  頭后,一圈圈的日輪綻放開來,散發七色光輝。

  整個長安城在這一刻都肅穆了許多,城池各處,下到販夫走卒,上到公卿貴胄,皆有人心生佛念,寄托了香火,朝紅痣少年匯聚,融入其頭后日輪!

  但下一刻,那日輪微微一晃,上面出現了一片陰影,像是被烏云遮蓋了一樣。

  “佛門東傳一事,一直以來就被一層陰云籠罩,其名為扶搖。”

  紅痣少年緩緩睜開眼睛,此時祂的眼中已無之前的靈動與人性,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漠然。

  “吾等有心護西行,不過想分一二權柄,不給便罷了,還要絕我佛門東進之根!那說不得,只能魚死網破!吾等當年在西牛賀洲便曾衍小輪轉之劫,重塑地火風水,以定萬世安穩,雖失之靈性,卻可得安寢!今日便如法炮制吧!”

  話音落下,祂身后的七色日輪升騰而起,打破虛空,直往西域!

  樓蘭城上,陳錯身子一晃,再次分化出心猿。、

  那猴子“呸呸”連叫,一臉晦氣之色,忙不迭的遠離此處。

  陳錯也不多言,抬起手朝著上下兩方一抓,就有無形氣浪涌去,將普賢與佛中僧層層包裹,封鎮起來。

  “既然觀音那邊已經動手,這兩位也不能落下,正好給故事填色。”想著想著,他一口氣噴出,黑線如絲,纏繞兩人。

  待得做完,陳錯目光前視。

  一枚散發著琉璃光輝的果實正當空旋轉。

  他凌空邁步,抬手朝那枚果實抓去。

  就在此時。

  “嗯?”陳錯心有所感,猛地添頭看向蒼穹深處。

  轟隆!

  雷霆作響,風沙降臨!

  七色日輪懸于天!

  光輪之內,身形模糊的僧人周身放光,一指點下,就有千萬高山落下,接天連地,晚宴千多里,層層下落,要將陳錯封鎮!

  但陳錯長袖一甩,灰霧涌動,那連綿山川頃刻間就不見了蹤影。

  不過,只是這呼吸間的功夫,七色日輪已抓住機會,墜入樓蘭城中!

  日輪之中,模糊佛陀兩手一上一下,虛劃輪轉,頓時光輝大盛。

  被七色光輝照耀之人,心中迷惘轉眼消散,那王十七更是神情激動,對著日中佛陀跪拜行禮,滿臉的懺悔:“佛陀,我有罪啊,竟在方才有過一絲動搖,還望佛陀……”但話至一半,臉上的虔誠化作恐懼,表情扭曲的慘叫起來。

  “不!!!”

  只是他話未說完,整個人便被七色光輝淹沒……

  “嘭!”

  嘭!嘭!嘭!嘭!嘭!

  炸裂聲在全城各處此起彼伏,轉眼遍及全城。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七色光輝中接連炸裂,留下的不是血肉與骨骼,而是一道道升騰而起的金色光輝!

  金光染血,撕裂空間,劃破長空,像是刮開了天空的薄膜,在城池內外留下了一道道漆黑裂痕。

  裂痕另一邊,金霧聚散不定,赫然是心中佛國!

  不過,此刻那佛國之內,一個個虛幻的身影逐漸凝實,寶相莊嚴,神色肅穆,佛光鼎盛,氣息如淵,赫然是被眾人祭拜、膜拜的佛陀、菩薩、羅漢、明王、比丘、護法……

  歷史長河劇烈波動,無數道沾染了血色的光輝中,一點一點的逆流而上,開始在過去的歷史中拓印身影。

  四面八方,無數誦經稱贊之聲傳來——

  “南無身尊如來,南無月英如來,南無日月燈明如來,南無大光明照如來,南無賢最如來……”

  每一聲稱贊,就有一尊虛幻佛陀自虛無中顯現!

  彈指一揮間,就有一百零八尊佛陀從虛無中誕生,在長河中擁有了過去,越發真實,要自那一道道侵蝕現世的裂痕中降臨!

  源于樓蘭城的道道金光,開始朝著整個西域蔓延!大半個西域開始如水波中蕩漾,仿佛要真的化身無邊瀚海。

  “這是……”

  陳錯居高臨下,已然看破了緣由!

  “獻祭當世信徒,換取虛幻的佛陀誕生?這是香火生神、以人造神的法門!按理說,如此誕生的神靈縱不是先天神靈,但秉承了萬民之念,至少也該回饋萬民之愿,受萬民敕封、限制,成為一方神祇才對!怎的這些新生神靈竟這般霸道,直接掠奪了萬民之念不說,連他們的精氣神都一并劫了去!難道……佛門傳法,信徒種心,就是為了這一幕?”

  他目光越過染血金光與漆黑裂痕,落在那七色光暈中的模糊佛陀身上,見其雙手交替輪轉,一下子福至心靈。

  “輪轉!”

  剎那間,他寒毛乍起,一股涼氣自背脊處升起,跟著不再觀望,而是一把抓住琉璃果實,接著抬手一招!

  破空聲中,興衰二劍從天邊飛回,同時匯入那果實之內!

  “去!”

  抬手一擲,陳錯將琉璃之果便朝樓蘭城擲去!

  琉璃色濃,燙金字符若隱若現。

  滿城金色光輝在這一刻停滯!

  “轉轉轉!”

  突然,七色光暈中佛音貫腦!

  停滯的金光再次激蕩!

  陳錯瞇起眼睛,手捏印訣。

  “說到底,城中之人還是佛門信徒,甚至祖孫三代皆被侵染,崇佛拜西早已刻印血脈深處,化作心靈鋼印!等于是生下來就是為了給佛門獻身!即便我便挾著破佛之威,以鴻蒙果重塑人間法則,頃刻間,也無法扭轉,怕是要成水磨工夫!就是不知,這西域蒼生能否堅持到分出勝負時!”

  他正想著,一道火光突然在天邊顯現,如星河流星,破空而來,轉眼就到跟前。陳錯定睛看去,入目的卻是個紅衣童子,手持長槍,腳踏雙輪,烈火纏肩,赤蓮伴身!

  “你是……”乍一看,陳錯的心里閃過曾在世外交手的紅蓮童子身影,但再看其人神色,并非漠然,而是帶著重逢之喜,“紅鳶?”

  “見過師兄!當年一別,終于再見!”那人抱槍行禮,滿心歡喜,但旋即按耐住心念,話鋒一轉,“但此時還不是敘舊之時!多虧師兄出手,我清微教才能擺脫杜撰之史,自長河中歸來,此乃再造之恩,是以師尊遣我來助師兄一臂之力!以破佛妄!”

  說著說著,其人一轉身,看向樓蘭城。

  “佛門在人間的根脈,實在西牛賀洲,但當初佛門模仿輪轉之法,逆轉西方氣運,早將西牛賀洲的潛力消耗殆盡了。如今那片土地經歷幾場磨難、人種變換,早就失了靈性,沒了鴻蒙之基,未來在輪轉大劫一起,根本不能用以立足!是以,佛門為了應對千年輪轉之浩劫,這才開啟東進序曲!但東土遠離西方,便是塑造地上佛國,也需一處中轉,來將東西連接。”

  陳錯心中一動,道:“西域?”

  “不錯,正是西域瀚海!”紅衣童子微微一笑,“佛門趁著東土混亂,竊取西域權柄,侵染長河上下,三十年前大陣成型,近乎將半個西域化作地上洞天!我清微教因此落入虛無,西域蒼生也淪為佛門奴仆,成了其東進前哨!此刻,那佛陀見敵不過師兄,便要重演西牛賀洲之事,以世外之靈代替西域本土蒼生,再行換種之事,以鞏固其對西域的控制!這小輪轉神通能溝通長河,貫通世內世外,若不能自長河根源斬斷,即便有鴻蒙之果,亦無法鎮壓阻止!”

  “從長河根源斬斷?”陳錯深深看了那人一眼,“紅鳶,你知道倒是不少。”

  “待師兄得勝歸來,自當與兄長言及!”那人長槍一擺,有九條神龍破開虛空纏繞搶尖兒,“眼前的當務之急,還是阻止佛門圖謀!不可讓西域真個落入祂手!”話落,一槍刺出!

  轟隆!

  天地失光!

  漆黑大洞憑空生成,將漫天的金光與裂縫盡數拉扯、鯨吞進去!

  陳錯收回目光,也不再問,手上印訣一變,琉璃果實浮現身前,被他用手一抓,直接捏爆!

  澎湃清氣蜂擁而出,每一道都重逾千斤,能破碎虛空,能開地火風水,卻被陳錯用力一甩,化作半月之形,撕開了虛實間隔,露出了一條長河!

  歷史長河,本體!

  河邊,少年僧人盤膝e座,一手入水,一手穿心,佛血低落,侵染河水。

  祂聽得動靜,猛然回頭,見了陳錯之后,面露愕然,繼而意識到不妙。

  “你……”

  “還請諸位助我!”

  陳錯邁步前行,手捏劍訣,直指前方。

  嗡嗡嗡!

  一道道逝去之影沖天而起,匯聚過來,纏繞其指。

  “前人稱雄,子孫衰微!但任憑后人如何詆毀,開辟之功豈能被掩蓋?佛陀,請你退散,莫在染史!”

  陳錯開口出言,仿佛千百人齊聲,跟著他劍指兩分,一道興,一道衰,化作一個……

  這字,穿過層層佛光,碾碎了虛實之分,破滅了無窮裂痕,在少年僧人驚駭的目光中,印在他的身上!

  寂靜之中,少年僧人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帶著那片河水都直接蒸發!

  無數氣浪升騰、奔涌,有著磨滅一切、淡忘一切、驅散一切的意境,其中一部分涌動見,竟要落在陳錯身上。

  可下一刻,一道道逝去身影挺立,擋于陳錯身前。

  “諸位……”陳錯為之動容。

  呼呼呼……

  氣浪撲面,萬物消散。

  恍恍惚,亙古氣息充斥了五感靈識。

  陳錯仿佛墜入海中,沉浮不定,待得他凝神定睛,卻見得一片云霧繞山之境。

  那山頂上,青松旁,一人臥于云團,人身蛇尾,身衍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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