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兒。
白梨在馬上坐著,蘇越則牽著馬在走,連頭都不曾回一下。
白梨心中七上八下,拿捏不準這位到底消氣了沒有,眼見夜快深了,蘇越卻絲毫沒有找個客棧的意思。
猶豫了一會兒,白梨故作無事地開口道:“這兒沒人了,你把我裝回袋子里吧?咱們是不是還要趕路回去?”
蘇越腳下一頓,輕嘆一聲停下了步子,轉過身來。
夜影甩了甩頭,蘇越拎住了韁繩,對白梨道:“下馬小心些。”
聽蘇越的語氣里沒火氣,白梨的心放下了不少。
等她小心翼翼爬下來,湊到蘇越身前問道:“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呢?”
蘇越垂眸,看著腦門只到自己胸口的白梨,正眼巴巴地望著他。
他心口一滯,只覺得有一團棉花堵在嗓子眼里,悶得難受。
“我沒有生你的氣,”蘇越微微皺眉,輕聲開口,“我只是責怪自己沒能保護好你。”
白梨以為自己耳朵聽岔了。
眼前這個柔聲細語的男人,當真跟那個黑臉殺神蘇將軍是同一個人?
還有什么叫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看著白梨愕然的表情,回過神來的蘇越隨手揉了揉她腦袋:“云翳仙人把你托付給我,我替你找個靈器就讓你送出一滴妖靈,心里過意不去。”
哦,原來是這樣。
“多大點事兒啊,”白梨釋然地咧嘴一笑,“妖靈我有……”
蘇越猛地抬手就捏住了她下巴,咬牙切齒:“你再給我笑!”
“……的是。”白梨嘟囔完這一句,不敢笑了。
蘇越松開了手,看著白梨的眼神里總有化不開的擔憂。
“我真沒事……”白梨嘀咕了一句。
她擰著手,一副做錯事兒的孩子模樣。
蘇越低頭看她,見她配在腰間的剔骨,小小一把,不甚起眼。
“方才試完剔骨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對我說什么?”蘇越問她。
“嗯?”白梨抬頭。
她自然記得,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沒,沒什么。”
轉眼白梨又低下了頭,心虛一清二楚地寫在臉上。
蘇越頓了頓,卻不曾逼問:“不愿說也無事,但若有什么不對,你一定要記得告訴我。你師父和你說過的,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蘇越說得坦然,眼中平淡無波。
白梨卻是心里咚咚跳個不停。
這樣的念頭別說告訴蘇越,就是告訴隨便誰,都會覺得自己有問題的吧?
但師父也確實說了,可以相信他的。
見蘇越轉身去拿袋子,白梨鼓起勇氣小聲道:“我跟你說……”
蘇越手下一頓,回過身來看著她。
白梨抿唇,暗暗咽了口唾沫,猶豫了一會兒才開了口:“方才,用剔骨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似乎不是自己了……”
白梨說得模糊,蘇越聞言也微微皺起了眉:“什么意思?”
“待我運轉妖靈之時,我覺得我的妖靈似是有它自己的想法。”白梨試著努力去回想,這才發現自己也有些記不太清了。
蘇越若有所思。
白梨又想到了什么:“對了!我在用剔骨的時候,似乎在眼前看到了一個人。”
“是誰?”
“我不知道是誰,”白梨搖了搖頭,“但我心里有個念頭,是……”
白梨頓住了,似是有些為難的樣子。
蘇越心中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依舊壓著情緒平靜問道:“是什么?”
“我似乎……想用最殘忍的方法……殺了他……”
白梨的聲音微微顫著,尾音越來越小,幾不可察。
蘇越心頭一顫,努力平穩著呼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大約是剔骨本性殘暴,才致使你如此,等你與它契合得好一些,便會無事了。”
白梨點了點頭。
蘇越的話里,顯然是沒有一絲批評她的意思,反而全都推到了靈器上,這倒是讓白梨松了一口氣。
因為白梨也是這么想的,都是剔骨的錯!
“不過話說回來,”白梨稍稍抬頭看他,“你為什么執意要我買下這件靈器呢?你也知它殘暴,我又確實沒那么喜歡……”
“我也說了,買靈器不是挑簪子,重要的是適合你的妖靈。”蘇越語氣依舊平淡,“不行閣的靈器,除了剔骨,只怕沒有一件能容得下你的妖靈。”
“嗯?什么意思?”
蘇越簡單解釋了一番:“每件靈器都有自己能力的范圍,這個范圍也是有大小的。你拿到的第一件靈器,那個小錘子,完全不能駕馭你的妖靈,故而才會灰飛煙滅。”
“你的意思是,剔骨的范圍很大?”白梨好奇地眨著眼。
“是,”蘇越肯定道,“剔骨雖殘暴,但包容性極強,與妖靈的作用更是相輔相成。你的妖靈強大,遠在楊不行的預想之外。如果試剔骨,這樣他便拿捏不準了。”
白梨撇了撇嘴:“所以你就是不想讓楊不行知道我有多厲害,才非要我買剔骨的?”
蘇越聞言倒是笑而不答,反問道:“你有多厲害?”
白梨嘟著嘴輕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這一路飛馳,白梨倒是沒什么困意,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不行閣鬧的。
蘇越馳馬,余光時不時瞥過身下馬背邊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原打算先把她顛困了,再找個客棧好直接睡了,可這回怎么還沒顛睡著。
正想著,雪白的狐貍頭就轉了過來。
“哎蘇越,楊不行是人嗎?”
“是人。”
小狐貍琢磨了會兒,腦袋轉了回去。
不一會兒又轉了回來:“楊不行既然是人,為什么會做給妖用的靈器?”
“而且,”白梨想了想,“應該只有妖才用得到靈器吧?”
“是。”蘇越肯定了白梨的困惑,“楊不行只給妖做靈器。”
“還有他……為什么叫不行啊?”白梨瞇起眼來,腦袋隨著馬的奔跑一顛一顛的,“作為一個做靈器的人,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吧?”
蘇越嘴角微揚,依舊看著前方:“你歇會兒吧,等到了客棧再給你講故事。”
“嘿嘿嘿,好。”白梨滿意地齜牙,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闔上眼養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