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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狠心

  隔著被子,四阿哥終于將寧櫻慢條斯理地拖了出來。

  寧櫻抬頭看他。

  燈火之中,他的側臉輪廓十分清冷,氣質又貴又干凈,唇角雖然笑意融融,眼神中卻有一絲危險的意味。

  寧櫻的耳根微微有點發燙。

  她一邊在被子里蜷縮起來,抱起了膝蓋,一邊抬頭看著四阿哥。

  四阿哥微微瞇了瞇眼,緩緩俯下身,也回應著她的眼神。

  隨后,他伸出手,隔著被子就握住了寧櫻的腳踝。

  手下的觸感纖弱、細致,反復稍稍用些力,這骨頭就折斷了一般。

  寧櫻下意識地就想往后溜,可是四阿哥微微俯身,一只手撐在她后面,擋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四阿哥眼光深深,灼熱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伸手強勢地握住她的肩膀,又微微勾起唇角,沉聲道:“跑什么?”

  寧櫻不敢再動了,老老實實地僵在原地,抬頭沖四阿哥乖乖傻笑,企圖用賣萌蒙混過關:“……不跑,不跑!”

  看她這副模樣,四阿哥眼中笑意越來越深。

  他繼續欺身上前,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又將她扯了回來。

  寧櫻被他逼著壓進了溫軟的床榻之中。

  四阿哥倒是很有耐心,一點兒也不著急。

  他伸手拂過她眼眸之間的碎發,垂頭下來,在她耳邊落下了一個克制又炙熱的吻。

  寧櫻下意識地就伸手攀附住了他寬寬的肩膀。

  仿佛是一個回應,四阿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小手包進了自己干燥溫暖的手掌之中。

  寧櫻的眼角紅了,聲音也發顫了。

  她在他懷里微微發抖,手指都緊緊地蜷起來了,扣住他的手指。

  她仰起頭看著他,脫口而出道:“四爺……禛……”

  聽到自己的名字,四阿哥整個人的動作都滯了一下。

  半夜時候,婢女們送了熱水進來,熱水里是加了草藥的,清香四溢。

  寧櫻一向是最怕這種時候了——旁邊有人圍觀,簡直尷尬到要死!

  偏偏清揚一臉“格格得寵我自豪”的表情,站在那兒喜氣洋洋地打開毛巾,水倒得嘩啦啦地響。

  簡直恨不得敲鑼打鼓,讓全皇子府的人都知道四爺今兒又宿在自家格格這里了!

  等到終于好不容易全部洗完了,寧櫻也沒什么力氣了。

  她換好了干凈的白色里衣,乖乖地趴在浴桶旁邊,垂著頭打瞌睡,任由水汽氤氳上來,長長的眼睫毛垂在精致的小臉上。

  好累,好困……

  四阿哥知道她怕羞,抬手讓婢女們都出去,然后才將她抱了起來,一直抱到了床鋪之上。

  寧櫻由他抱著,躺下來之后,仍然扯著他的衣袖一角不放手。

  熄滅了燈火,四阿哥聽著懷里小人兒細細起伏的呼吸聲,垂下眼靜靜地看著她的眉眼。

  他又想到了方才寧櫻意亂情迷的時候,脫口喊了他的名字。

  第二天下午,四阿哥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在府門口一邊翻身下馬,一邊卻突然想到了寧櫻昨兒晚上說的那句話——“爺賞賜給我的發簪顏色都很漂亮,只是有點太過華麗,我只敢在院子里戴”

  是個懂事的。

  但是這話聽著也讓人心疼。

  男人對著喜歡的女人,總是會不自覺地心疼,覺得她這也做不好,那也弄不會;總是會下意識地擔心她被人欺負了去。

  她是真的上了他的心了。

  四阿哥一路默默無言,目不斜視地向書院前行。

  走到半道上,結果就看見福晉院里的小太監過來,滿臉笑容地先給自己行了禮,然后才將福晉親手做的一盞羹湯送了來,又說福晉晚上想請四阿哥過去一起用晚膳,說今兒有上好的羊肉鍋子,四爺肯定喜歡。

  四阿哥直接拒絕了。

  在內心最隱秘的那片深處,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狠心的人——喜歡的人,便會拼命袒護,處處心疼;不喜歡的人,就算把心掏出來,雙手奉上,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他還記得當年隨行皇阿瑪秋獵,回紫禁城的途中,就收到了京城傳來的急報——佟佳皇貴妃病重。

  那時他還算是個孩子,向來視佟佳皇貴妃如親母,聽了這消息,當場就握住小小的拳頭,幾乎哭了出來。

  手指甲都快掐進了肉里,才算拼命忍住,沒在皇阿瑪面前落了淚。

  等到一行人快馬加鞭地趕回了宮里,佟佳皇貴妃卻已經有些回光返照之勢。

  禛還記得,當時承乾宮中,日光低垂,暮色四合,宮女們人心惶惶,太醫們愁眉緊鎖。

  皇阿瑪趕到佟佳皇貴妃床榻之前時,看見愛妃的病容,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佟佳皇貴妃當時伸出手,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將四阿哥的手和康熙的手握在了一起。

  隨后,她滿眼含淚,凝望著康熙,斷斷續續地道:“皇上,四阿哥人品貴重,是個真性情的好孩子,若是非要論缺點,只是喜怒不定,脾氣有些急躁,還請皇上好好磨練四阿哥的心性!四阿哥多年來承歡臣妾膝下,臣妾將他視同親兒,只要四阿哥好,臣妾這一去,也就別無牽掛了!”

  沉思往事,四阿哥極力克制,眼中卻仍然微有濕意。

  皇額娘,那實在是個很溫柔的母親啊……

  櫻兒也是這樣如水的性子。

  福晉正院里。

  聽著小太監哭喪著臉回來報,說是四阿哥就在前院里,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拒了福晉請他過去用晚膳的邀請。

  連半分面子都沒給福晉留。

  那么多奴才眼睜睜看著呢!

  福晉聽著聽著,臉色就變白了。

  華蔻在旁邊,聽著就在心里默默嘆氣,然后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去告訴后面不必準備羊肉鍋子了。

  四爺不會來。

  福晉放下手中的繡花繃子,忽然就有些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四阿哥這一次,是真的對她有些厭煩了。

  頒金節,她是讓四阿哥有了些不愉快,但是她總覺得:無論如何,總之他為夫,她為妻。

  夫妻一體,同進同退。

  終究與側福晉、格格們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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