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的菜很快就送來了,屋里的奴才忙忙碌碌地布置著。
不多一會兒,清揚就過來說布膳已經好了,請四爺和格格出去用膳。
四阿哥起了身,拍了拍寧櫻的手背,帶著她出去了。
兩個人在燈火下坐下來,寧櫻動手盛了一碗羹湯,親手遞給四阿哥。
四阿哥接過來,倒是先將視線投向了旁邊寧櫻做的韓國拌飯。
他累了一天,這時候是真的餓了,提起筷子就嘗了一片肉。
寧櫻后知后覺地提示他:“爺,這是要拌一拌的。”
她一邊說,一邊就站起身過去,站在四阿哥身邊,低頭幫著他拌了。
四阿哥笑著看她拌。
寧櫻拌好了,四阿哥卻沒急著提筷子,而是讓清揚再拿一只碗過來。
然后他就讓人把飯分了一半給寧櫻。
寧櫻本來想說灶火間里還有,想想又何必掃私葫蘆的興?
她高高興興地接過來了。
四阿哥嘗了幾口韓式拌飯,只覺得滋味真是不錯——雖然看上去不像櫻兒從前做的那些賣相誘人。
面前的碗里不過是一些蔬菜、米飯、肉片的家常組合。
但他已經勞心勞神了一整天,這時候要是真來些山珍海味,倒也未必能有胃口。
不一會兒,半碗拌飯已經都進了四阿哥的肚子。
等到洗浴之后,兩個人坐在床邊。
四阿哥伸手攬過寧櫻,心里還在想著大阿哥和太子今天在宮里,發生的一場微妙的不愉快。
想著想著,他就有些出神了。
寧櫻仰著腦袋,目光一點點往上看去,看四阿哥在發呆,她拿了自己一縷頭發沖著四阿哥的側臉就撓了撓。
四阿哥回過神來,微微向后避讓了一下。
他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了,便低頭笑意融融地看了寧櫻一瞬。
隨即,他抬手摸了摸她腦袋,將她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掌中,輕輕搓揉著她的指尖。
他指腹帶著一層薄薄的繭,估計是練武時磨出來的,寧櫻的手指被他摩擦的有點疼。
她笑著想把手抽回來。
四阿哥跟著她這個動作,就俯身向她逼近過來,壓得寧櫻縮到了床帳一角。
寧櫻抬起頭,就看四阿哥微微側頭看著自己,幽深的眸子里全是寵溺。
他薄薄的唇角挑出好看的弧度。
仿佛是為了阻止她再往后躲一般,四阿哥伸手就攬住了寧櫻的后腦勺。
寧櫻不爭氣地臉紅了。
四阿哥低頭看她臉紅的樣子,眼中笑意更濃。帶著薄繭的指腹從她的手心手背慢慢滑過,帶著從容不迫的節奏,最后扣住了她的手腕。
好多天沒見了,他是真的想她。
“思念”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這樣——在沒見到的時候,雖然想念,尚且能壓抑得住;但一旦見到人,就情難自已了。
四阿哥手臂摟過寧櫻的腰,將她整個身子都圈進了自己懷里,無聲地笑了笑,用下巴挨擦著寧櫻柔嫩的臉頰。
寧櫻伸手捂住臉,被他挨擦得有點疼——又疼又想笑。
她在他懷里,很霸道地伸拳蹬腳了一通,最后沒掙脫開。
寧櫻剛想說“你弄疼我了”,結果一抬頭,就看見四阿哥臉上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
他深幽的眼神注視著前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思緒又一次飄走了。
寧櫻這下明白了:四葫蘆心里是真的有事。
她頓時就老實了,也不折騰了,伸手抱住四阿哥的腰,依偎在四阿哥胸膛里,眼光漫無目的地飄過眼前的床帳——入目皆是漫天蓋地的櫻粉色。
正是十二月里,窗外夜風呼嘯,屋里卻是一片溫柔。
四阿哥抬手,下意識地一遍一遍,緩慢地撫摸著寧櫻的長發。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緊了緊摟著她的手臂,也沒說話,寧櫻卻抬起頭來。
她看著他。
四阿哥低下頭來,深幽的目光正好對上寧櫻的視線。
他微微瞇眼,抬起手撫摸著寧櫻的臉頰,大拇指輕輕從她耳邊劃過,伸手捏了捏她熱乎乎的小耳垂。
寧櫻聽見面前男人的嗓音又低又沉,低聲在她耳邊道:“櫻兒想不想出去看看?”
寧櫻一下就來了精神了,咕嚕一下爬了起來,她趴在四阿哥的懷里,昂著頭就問他:“去哪兒?”
她隨即有點喪氣,慢慢的低下了頭。
這個時代的女子還能去哪?
估計四阿哥是允許她回娘家。
其實若真是回原主的娘家,寧櫻腦海里有原主的記憶,倒也并不是應付不過來。
但她畢竟不是原主,也沒有那么期盼回“家”。
四阿哥抬手托住了她的后腦勺,挺了挺身,落下一個冰涼的吻,在寧櫻的耳側,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的脖頸之間。
他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卻沒有半點笑意,只是低聲回答了寧櫻的問題。
他吐出了兩個字:“漠北。”
寧櫻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憑她那一點可憐的歷史知識,她模模糊糊是記得,康熙在位期間,曾經三征噶爾丹。
噶爾丹是厄魯特蒙古準格爾部的首領。
康熙在位的時候,噶爾丹為了割據西北,統治蒙古各部,與大清王朝發生了直接的軍事沖突。
康熙帝為了確保邊疆平安,率大軍三次親征漠北。
前兩次之后,噶爾丹大傷元氣,只能退避三舍。
但此心不死,伺機而動。
最后一次就是歷史上的昭莫多之戰了——這一場戰役發生在康熙三十五年,清軍殲敵無數,擊敗噶爾丹主力軍隊。
噶爾丹眾叛親離,絕望而死。
寧櫻想到這兒,默默的在心里算了一下——如今正是康熙三十四年的年尾,明年可不就正是康熙三十五年嗎?
作為青年皇子,四阿哥隨父皇親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這一去要多久。
這時候不比現代,交通很不發達,便是從京城下江南,都要許久。
更何況是那么遙遠的漠北。
說不準連一年都不能回來呢。
寧櫻想到這兒,就覺得心里說不出的一股失落。
她不由自主的就伸手抱緊了四阿哥的腰。
四阿哥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拂過她的頭發,最后停在她的后背心。
屋內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