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后院里幾乎沒幾個人能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四阿哥就進宮去回稟孝莊太后陵宮的事情了。
聽說是天還沒亮就已經走了。
福晉自然也沒見著。
后院里日子長,閑來無事,奴才們是最愛八卦的,寧櫻如今得寵,她院子里的奴才出去,人人都陪著笑臉,上午清揚去提了一趟膳,于是又打探到了消息——說是四阿哥昨天回了前院書房就有點不大愉快。
因為福晉自作主張,把他院子里的花木都給換了,還從里到外徹底換了個遍。
整個大變樣。
這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福晉也是一片好心,想著那頹敗的花木難免看著不喜氣,這才換成了中秋的金桂。
清揚站在寧櫻身邊,一邊伺候自家格格梳頭,一邊就有聲有色的把這事說了一遍。
“聽說那金桂是福晉好不容易挑來的,不但品種難得,就連個數都是用了心的,風水也是看過的。”
“四爺就看了一眼,就讓人全部都搬出去了了,小潘子帶了幾個小太監,忙活了半晚上,直到天亮才算把院子里恢復了原樣。”
婷兒在旁邊,本來是給清揚打著下手,結果聽見小潘子的名字,忍不住就抬起頭看了一眼清揚。
清揚還在繼續說,大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一臉神采飛揚地道:“格格,福晉這是馬屁拍在馬腿上——又花了力氣,又惹了人討厭,還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寧櫻抬起頭深深看了清揚一眼:“別說了。”
清揚立刻就閉嘴了,動作也老實了,乖乖的拿著梳子替寧櫻梳著長發。
剛剛把最后一絲發髻梳好,外面四阿哥前院書房的人就來了。
寧櫻迎接了出去,就看是四阿哥給她的賞賜送過來了。
這也不光是四阿哥的,還有宮里的賞賜,按照位分的規定,一共是四大箱子。
寧櫻讓清揚把箱子打開,就看見里面都是一些漂亮的織錦緞和皮料,有的很有特色,還有一絲異域風格。
另外又有一些名貴的香藥藥材,分別放在八寶格中,團團圓圓的拼成一盒,寧櫻以前雖然不大懂這些,但畢竟也是穿越過來一年多了,掃一眼就知道這些都是上上品的貨。
另外還有一盒就是首飾了——這些首飾也充滿著異域風情,雖然有的也用白玉,金銀做材質,但造型就與往常的不大一樣。
寧櫻還挺喜歡的。
她伸手拿了一只耳墜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來人看東西清點完了,滿面陪笑著就給她告退了。
傍晚的時候,四阿哥從宮里回來了。
紫禁城不是個容易的地方,這一次孝莊太后陵宮的事情,真可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四阿哥白天在宮里斗智斗勇了大半天,晚上回了貝勒府,就覺得有些疲憊了,也沒騎馬,直接坐了馬車。
然后他從馬凳子上下來,臉色就不是太好。
福晉還抱著期望,派了人在府門口就等著四爺回來,說想請爺過去吃鍋子,當是給爺賠罪。
結果被四阿哥一口回絕了。
他倒不是真的有多介意那花木的事情。
畢竟福晉做都做了,還能怎樣?
只是他特別反感福晉這種自作主張的勁頭。
福晉或許覺得這是“對他好”,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
進了書房,坐下來喝了杯茶,還沒換衣裳,蘇培盛帶著兩個小太監進來要伺候,就看四阿哥坐在書桌前,微微皺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然后他起了身,直接就往外面走了。
小太監還有點懵,捧著手里的衣服問蘇培盛:“蘇公公,那四爺這衣裳……”
蘇培盛來不及說話,抬腳就跟著四阿哥往外面走,順手一巴掌拍在那小太監屁股上,低聲道:“衣裳都帶上,去寧格格院子!”
寧櫻院子里,她正在高高興興地對著鏡子試著額飾——這也是京城里難得見到的款式,烏溜溜的一圈血紅石垂在額頭上,交錯縱橫,擺動腦袋的時候,流蘇也微微擺動,兩邊還墜著小小的銀鈴鐺,外面包裹著小牛皮,很是精致。
看起來很像個異域少女。
她正對著鏡子照呢,就聽見外面動靜了。
四阿哥過來了。
寧櫻一下子就站起來了。
她沒想到四葫蘆居然回府之后,第一個過來的地方居然真的就是她的院子。
而且這還是在和福晉不愉快之后。
寧櫻開始發現:比之從前那個少年,四阿哥現在越發有一種“無所顧忌,只要爺高興”的氣勢了。
或者換句話說,就是現在四葫蘆似乎比從前變得更加強勢了,更加有一種說一不二的威嚴。
寧櫻迎接出去,一邊給四阿哥行禮,一邊低下頭,徹底忘了額頭上帶著的額飾。
結果看四阿哥的視線盯著她自己的額頭,寧櫻才發現。
她輕輕“啊”了一聲,抬手就想把額飾摘下來。
結果這異域的飾物,戴上容易摘下難——寧櫻折騰了一下,笨手笨腳地沒摘下來,反而那流蘇全部纏進她的頭發里了。
看起來就像點綴了滿頭瑪瑙珠子編的小辮子一樣。
啊,好氣!
四阿哥看她這副樣子,簡直就像看到一只臉上沾滿了草木屑,然后還用小爪爪拼命擦著頭,要把自己抹干凈的小狗一樣。
蠢萌蠢萌的。
他唇角微微抿了一下,到底還是笑了。
蘇培盛一看他笑了,也就放心了,回頭悄咪咪地對著幾個小太監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把衣裳送上前來,交給寧格格的婢女。
其實四阿哥今天在宮里,心情是真的不大愉快,剛才過來的一路上也是大步流星,只顧著走路,板著個臉,壓根兒不發一言。
連蘇培盛都不敢多吭聲。
但是一到了這兒,立刻心情就好了許多。
寧櫻中午其實吃多了,因為沒想到四阿哥會晚上過來,她也還沒讓奴才去提晚膳,四阿哥見狀,就讓蘇培盛去膳房了。
寧櫻聽他報了幾樣,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另外還有幾道菜,聽著新奇,從前卻是從來聞所未聞。
“那是什么?”她好奇地問四阿哥。
四阿哥抿唇笑了笑:“出征這半年,軍里用的菜,雖然粗糙了些,味道卻很是不錯,一會兒你也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