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袋越埋越深。
李側福晉在旁邊,就看寧櫻脖子根都紅透了。
弘暉邁著小短腿,跟著乳母回到了席面上,不多時,兩位格格也上前來給烏拉那拉氏磕頭。
福晉給格格們準備的荷包是另一種花朵樣式,內里一樣裝著金銀青錢、元寶、文玩綢緞這些小東西。
但是收口的地方沒有小如意。
大格格拿在手里,就仔細瞧了瞧,然后將荷包攥得緊緊的。
二格格接了賞賜,回到了李側福晉身邊,卻滿不在乎地將荷包往乳母懷里一扔,然后伸手去拿另一邊的糕餅吃了。
乳母一下沒接住,那荷包正好落在了一旁的茶盞后面,染上了一點糕餅油漬。
福晉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臉上的神情就變了。
大格格自從回到了宋格格身邊起,就一直好珍惜地捧著手里的荷包,低著頭看著荷包里的東西,又展開了自己懷里的小帕子,鋪在腿上。
然后,大格格才把金銀青錢一樣一樣的從荷包里拿了出來,細細數了起來。
跟過家家一樣。
宋格格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低聲就道:“你這是做什么?回去再看也不遲,趕緊收起來!”
大格格被她一說,猛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宋格格,臉上就漲紅了,然后很聽話地就低頭開始往荷包里收東西。
一邊收東西,一邊她仿佛就像想對宋格格解釋一樣,聲音低低地道:“額娘,我是想再找找,看看里面會不會有小如意……”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格格不由分說地打斷了:“無論你嫡額娘賞賜什么,都是恩典,你好好拿著便是!”
大格格聽見這話,呆呆地看了宋格格一瞬,然后握緊了手里的荷包,再也不說一個字了。
席面過了一半,眼看著嫡福晉那一邊,十分熱鬧。
大格格正在座位上怔怔地坐著,忽然覺得腰上被捅了一下。
她一轉頭,就看見弘暉的腦袋從椅子背后探了出來。
他彎了彎眉眼,沖著大格格一笑,壓著嗓子道:“額云,你想要這個,是嗎?我都聽見啦!”
大格格順著弘暉的動作,眼神往下一掃,就看見弟弟攤開的小胖手之中,正是一枚精致可愛的黃金小如意,在燈火下泛出黃澄澄的光芒。
“給你!”
弘暉不由分說,就拉起了大格格的手,然后把那只小如意塞進了大格格手里。
大格格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是不能接。
會被額娘罵死的!
可是剛剛準備拒絕弘暉,她又有些不舍得了——小如意真的好可愛啊……若是做成墜子,掛在身上,肯定好玩。
她還記得以前就看過寧側福晉在身上掛了小毛球,走起路來毛茸茸的。
就很好看!
宋格格轉過頭來,也看見了,立即壓低了嗓子,對著大格格道:“這是二阿哥的,你怎么能拿?趕緊還回去!”
弘暉抬頭就對宋格格解釋:“是我想給額云的呀,額云很喜歡,我想額云開心!”
他一邊說,一邊就伸手,很霸道地把大格格的荷包拿了過來,然后不由分說地把那只黃金小如意塞了進去,又放進了大格格的手里。
大格格接過了荷包,低頭看了很久,然后她慢慢地抬起頭來,眼睛里漸漸恢復了光彩。
她對著弘暉就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
弘暉剛準備回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回頭,借著椅背的遮擋,抬起手就戳著自己肉嘟嘟的嘴角兩邊,對著宋格格做了個鬼臉:“嘻嘻!”
宋格格半晌說不出話來了。
她緊緊握住手里的茶盞,沒看弘暉,只是深深低下頭,粗著嗓子道:“謝二阿哥的好意!”
一場家宴下來,等到回了小院子里,已經是夜半三更了。
弘暉本來在酒席上哈欠連連,誰知道回了院子里,和小餛飩玩了一會兒之后,就來精神了。
洗浴之后,他在小床上手舞足蹈,兩手叉腰,自由發揮,唱跳了半天。
乳母和嬤嬤都勸不住,全跑去和側福晉匯報了。
寧櫻敷著自制的玫瑰花瓣牛奶面膜,進屋來看見這一幕,哭笑不得。
她上去一邊按住兒子肩膀,一邊把他往床里抱了抱,就怕他從邊沿翻出來,然后才道:“大半夜的不睡覺,又唱又跳,你要做練習生嗎?”
弘暉背著身,手還叉在腰上,扭過頭就興沖沖地問她:“額娘,什么是練習生?”
寧櫻結巴了一下,還沒說話,弘暉已經高高興興地伸著小胖手就要往她懷里撲。
清揚在旁邊,嚇得趕緊就伸手擋在了寧櫻肚子之前:“二阿哥當心!”
晚上臨睡之前,清揚伺候著寧櫻一層一層的將衣裳脫了下來,才嘆道:“側福晉今兒裹了這么多層!”
東北。
天子御駕離開了行宮,緩緩往下一處而去。
夕陽西下時,沙塵自路邊揚起,人馬浩浩而行。
眼看著夜色一點一點浸染上了天幕,康熙帝命晚間扎營。
營帳連綿數里,火光熊熊,兵丁巡邏來往。
康熙帝坐在大帳之中,一手抓著一只餑餑,一邊掃視著桌案上,京里部院送來的奏折。
火光掩映之下,康熙帝的臉龐如生硬的古銅,帶出了幾分滄桑之色。
奏折里說的幾件事兒,其中有一件便是三阿哥和四阿哥負責的。
康熙一邊看著,一邊就揮手讓梁九功過來——說是把三阿哥和四阿哥叫過來,有幾件事兒要當面問問。
梁九功答應著出去了。
阿哥們都在用膳,四阿哥聽說皇阿瑪叫,把手里正啃著的烤羊排向盤子里一丟,接過旁邊奴仆送上來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手,大步地就出去了。
很快,大帳的門簾一掀,篝火的松脂氣伴著外面的冷風灌了進來,梁九功進來就道:“皇上,兩位貝勒爺都召來了,正等在外面呢。”
康熙頷首道:“叫他們進來!”
三阿哥和四阿哥進了帳子之后,行了禮,康熙指著面前的奏折便道:“這一次郯城的河工,朕是交給老三主持的,這負責傾瀉下河一事的按察使,朕瞧著這名字很是眼熟……”
三阿哥一聽到這里,吞了口口水,一拍腦門,立即就上前跪下了,絮絮地給皇阿瑪開始解釋起來了。
等到三阿哥說完出去了,四阿哥立在帳中,康熙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便搖頭道:“老四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