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端著茶,愣了一下,心里就道:這是剛剛才從東北回來,就要南巡啊?
皇阿瑪這也太……
四貝勒府里,弘暉帶著個東北的大皮帽就到處跑,寧櫻生怕他摔著了,讓奴才們跟在后面就道:“慢些!”
弘暉剎住腳,點頭道:“額娘,我知道,放心!”
他一點頭,大大的帽子就往下一滑,瞬間遮住了他的小腦袋。
弘暉舉起雙手把帽子往上直推,然后在旁邊坐了下來,開始專心致志的扣額頭正中間的寶石。
一大塊碧綠碧綠的寶石,就著陽光,泛出湛碧的光芒。
自打四阿哥一回府,宋格格就不像之前過來的那么頻繁了。
連帶著大格格,也被拘在屋子里整天練著寫字,沒往弘暉這里來了。
弘暉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小椅子上,過了一會兒,看小餛飩進來了,于是將那頂皮帽向小餛飩的腦袋上一扣。
小餛飩“汪!”地小聲叫了一下,很不給面子地將小狗頭一甩,就把皮毛甩開了。
弘暉有點失望,轉過頭對寧櫻就拖長了聲音道:“額娘,什么時候我才能和弟弟妹妹見面啊?”
寧櫻正在低頭縫將來寶寶熱要用到的小墊子,聽見這話,抬起頭就沖著弘暉笑了笑,問他:“那弘暉是想要小弟弟,還是想要小妹妹呢?”
弘暉猶豫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就扭了一下小身子,背轉過去,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啊!這真是個讓人為難的問題!
他想了半天,才道:“還是小妹妹吧,我帶著妹妹玩。”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站起了身,走到那一箱子玩具旁邊,伸手進去就摸出來兩只小銀船。
這小銀船做得極其精巧,是孩子們一看就會喜歡的玩具。
弘暉舉著兩只小胖手,一手一只船,拿在手里就模擬出風聲、水聲,戰斗聲:“呼!刷——!砰砰!”
他自己一邊玩,一邊就跑到了寧櫻身邊,大聲道:“額娘,看我!看我!”
寧櫻在旁邊看著,一邊看,一邊就忍不住微笑著抬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
一個孩子,確實是很孤單的。難怪四阿哥之前就提過——說等弘暉、弘昐再長大些,可以找些宗室子弟進來陪伴讀書。
果然,弘暉玩了一會兒,就覺得小胳膊酸了。
他拽著寧櫻的袖子扭扭蹭蹭,抱著額娘的腿要往上爬。
寧櫻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放下了手中的針線,將兒子抱在懷里。
“額娘,我想聽故事。”弘暉摟住她的脖子,前后晃悠著小胖腿就道。
寧櫻垂下眼,眼神落在兒子手中緊緊握著的小銀船上,又想到兒子剛才模擬兩方作戰,不亦樂乎的情形。
她忽然就靈機一動,摸了摸弘暉的腦袋道:“那額娘給你講個故事吧,叫做‘草船借箭’”
寧櫻說了一半,就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故事的情節對這個年齡的孩子來說,還是太復雜了。
但是沒想到,她一低頭,就看見弘暉把小銀船攏在懷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抬頭看著她,聽得聚精會神。
轉眼終于到了七月里,將近寧櫻臨產的日子了。
她這肚子現在已經很大了,走動的時候都有些吃力。
太醫來的次數越發頻繁,四阿哥也盡量會多往這兒來陪她。
其他如接生嬤嬤,乳母,水媽等,更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萬事俱備,只待東風。
畢竟是第二胎,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再加上太醫說腹中孩子一切都好,寧櫻的心情也就不如第一胎那么緊張了。
她其實是隱隱地有些預感的——這一次懷的孩子在肚子中比較文靜。
即使有些動作,也不過小打小鬧,不像懷弘暉的時候,被折騰得總是孕吐。
說不準就是個女孩子。
如此,便就湊成了一對兒女雙全。
貝勒府里,李側福晉和福晉院子都設了小佛堂。
紫禁城的永和宮也有。
香火常年不斷。
四阿哥前腳在朝堂之上,后面轉身去看德妃娘娘的時候,正好撞上德妃在拜佛。
四阿哥跟在她后面,就在小佛堂里虔誠的上了香。
希望神靈保佑,讓櫻兒在這一次生產中,一切平安。
德妃被宮女扶著,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四阿哥,心里就多少有些觸動與感慨。
見過阿哥爺疼側室的 但沒見過這么疼的——時時刻刻都記掛放在心尖上。
七月底的一天,四阿哥從宮里回來,一邊下馬,一邊就擦著額頭上的汗。
正是暑意最旺的時候,明明已經是晚上戌時了,漫天的紅霞還掛在天邊,久久不散。
被熱得心煩意燥的四阿哥,將擦過汗的帕子扔還給蘇培盛,一邊抬腳往前院書房走,一邊就打算換一件衣裳再去看寧櫻。
然后被小太監們伺候著,才剛剛換了一半,小潘子就連喘帶跑的趕過來了,撲通跪下就說寧側福晉發動了!
剛剛發動。
四阿哥一聽這消息,抬腳就往外面走,連衣裳袖子都來不及整理。
蘇培盛跟在后面就追了出來。
一路上,四阿哥一邊大步流星的走,一邊就問太醫來了沒。
接生嬤嬤倒是不用問——本來就是住在府里的。
一行人穿過瓜果小道,正對著的就是寧側福晉的小院。
還沒到近前呢,已經看見滿院子的奴才進進出出,腳步匆匆。
看見四阿哥來了,眾人就像有了主心骨,一個個跪下來給他行禮:“四爺!”
四阿哥進去就直接踏進里屋看寧櫻了,接生嬤嬤倒是猝不及防,沒來得及將他攔住。
寧櫻在床上——剛剛過了一陣陣痛,這會兒正是喘息的時候。
看見四阿哥進來了,寧櫻甚至能有點力氣勉強將身子向上撐了撐,對著四阿哥就道:“爺!”
還行!還能撐住。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剛才陣痛再怎么疼,她都盡量克制著讓自己盡量安靜一些,多積攢一些力氣。
等到關鍵的時候才好生。
四阿哥坐下來在床頭,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摸了摸寧櫻的腦袋。
一顆汗涔涔的腦袋。
他努力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些:“太醫馬上就到,爺在這里。”
但是被他暖熱暖熱的大手一摸后腦勺,寧櫻頓時就眼淚汪汪了:“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