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氏對著寧櫻就連連點頭:“可不是!”
她頓了頓,眼神深了一瞬,見屋子里奴才們都已經退出去了,這才對著寧櫻撇嘴道:“咱們嫡福晉——只是宅心仁厚,并不是沒有心的。”
五阿哥雖然還沒做到寵妾滅妻的地步,但對于五福晉來說,也已經足夠難堪了。
更何況,年輕的時候沒有嫡子,和她現在依舊沒有嫡子。
這兩個階段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人在沒有盼頭的時候,心態是很容易一下子就垮下來的。
所以為什么說年輕就是資本——并不是年輕就一定有能力創造出五彩斑斕的未來。
這兩者不一定能畫等號。
但是人心中有了期待,有了盼頭,這日子就會覺得好過許多。
五福晉如今也已經三十了,這個中苦楚,其人自知。
但是不管怎么樣,這畢竟是恒親王府上的事情,寧櫻不好妄加評論,于是只是安慰劉佳氏:“五爺如今已經是親王了,只要弘昇阿哥如今好好的,你以后終歸是好日子,不必發愁。”
這話題再往下就已經很敏感了,寧櫻不打算深談下去,岔開話頭道:“瞧著今年的光景,最多這個月底,萬歲估計該回紫禁城過年了。”
劉佳氏沒有說話,垂頭凝神,不知道在想著什么,顯然心思還沉浸在剛才格格錢佳氏的事情上。
終于到了過年。
萬歲啟程回了紫禁城,諸位皇子阿哥們也跟著回到了京城中的府邸。
雍親王府這時候已經擴建好了百分之九十,寧櫻被婢女們扶著,從馬車上下來,看見雍親王府的大門,都快有些不認識了。
真的是好豪好氣派!
也是,畢竟如今已經是王府了。
因為四阿哥身份已經有了變化,所以王府也從從前的貝勒府變成了三路五進的格局。
東邊是東花園,花園也擴建過了——郁郁蔥蔥一大片,望過去望不到底。
望著屋頂上的綠色琉璃瓦,在陽光下流光泛彩,寧櫻忍不住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四阿哥的背影。
他不會想到:以后,這種雍親王府將會成為潛龍王府。
而雍親王府也會成為雍和宮。
到了府里,留在府里值守的奴才們,已經跪在院子門口的空地上迎接等候了。
見了寧側福晉帶著小主子們回來了,奴才們一個個滿面喜氣地磕下頭去,恭迎主子們回府。
康熙從暢春園回到紫禁城,宮里的事務更加繁忙,于是四阿哥也更忙了,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幾乎見不到人。
工作狂的特性漸漸表露無遺。
他在外面忙,因為臨近過年,往雍親王府上送禮的車水馬龍也是不斷。
許多宗室命婦們也過來給福晉、側福晉送禮交結。
寧櫻躲在后院過著佛系的小日子,清靜又安閑,能不出現的場面就盡量不出去。
盡量刷弱著自己的存在感,一切風頭都讓給四福晉。
三格格騎馬騎的越發好了,已經不滿足于光是在王府里跑馬,又粘著父親,每日讓阿瑪帶自己出去。
她每天騎裝換的花樣多多,從來沒停過。
四阿哥政務在身,自然是沒有那么多時間來陪著女兒的,但經不住女兒軟磨硬泡,于是便撥了安寧來陪。
雖然說“陪”,其實也是在距離雍親王府相當近的另一處空地跑馬場中,一堆婢女嬤嬤們陪著,安寧和騎馬師傅保護著三格格,看著她練習馬術。
有時候弘暉若是得了空,從上書房出來,也會過來瞧瞧妹妹。
也帶著弘昇。
弘昇雖然回來了這么久,但是除了在紫禁城、暢春園宮宴之上,其他場合,見到三格格還是第一次。
看見三格格,他就有些微微吃驚地張了張嘴:“小時候那胖丫頭,如今都長這么高了?”
三格格看見弘昇,一撇嘴,滿臉嫌棄:“胖哥哥小時候說話就不招人喜歡,現在都過了這么多年了,胖哥哥還是……”
弘暉伸手把兩個人給隔開了。
雖然有安寧在旁,但弘昇自詡還算少年英俊,不喜歡聽別人說他胖。
聽著三格格一口一個胖哥哥,難免有些不痛快,瞪眼看了一眼三格格。
三格格沖著他吐了吐舌頭,退后了一步,往安寧身后一躲。
她在躲避的同時,安寧本能地就往上踏前了一步,用少年的肩膀擋住了三格格。
三格格在他肩膀后面探出腦袋來,對著“胖哥哥”就不住地做鬼臉。
這一躲和一擋,幾乎發生在同時,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默契。
弘昇忽然就不瞪眼了,只是瞧著安寧這動作。
過了一瞬,他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安寧和三格格。
他眼光在兩個人中間來回打轉,最后瞧著安寧。
安寧微微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身板雖然依舊是挺直的,白皙的耳朵尖卻有些紅了。
又說了幾句話,三格格便嚷嚷著說哥哥難得過來一趟,要表演自己的馬術給哥哥看。
眼看著妹妹上了馬,弘暉站在一旁,一手扶在腰上,一手搭著弘昇的肩膀,忍不住叮囑三格格道:“你小心些。”
三格格沖著哥哥就是粲然一笑:“不要緊,有安寧哥哥護著我。”
不知道是不是弘昇的錯覺——他在旁邊微微歪著腦袋看過去,總覺得安寧的唇角邊,抹起一絲極淡極淡的笑意。
那笑容轉瞬即逝,實在是太快了,連弘昇都沒有確定地捕捉到,就已經如風似水,杳然無蹤了。
弘昇伸手摸了摸鼻尖,轉頭看了一眼滿臉護妹之情,關切地瞧著三格格的弘暉。
一晃眼,康熙四十九年的正月來了。
整個新年里,雍親王府上來往的人就沒有斷過,寧櫻雖然在后院里,卻也能隱隱聽得見外面長街上馬車的喧囂聲,還有門口送客的聲音。
煙花爆竹放了個沒停,府里也到處都掛上了應景的宮燈。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宮燈次第點亮起來,十分好看。
正月里,萬歲設外藩宴、接見群臣、祭祖拜壇,各種活動幾乎就沒停止過,四阿哥不管去到哪兒,總不忘帶上了弘暉。
而弘昐,就這么被明晃晃地丟在了府里。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個當年李側福晉生下的兒子,已經徹底淪為了一枚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