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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一動不動,臉上滿是斑駁淚痕,半濕半干,眼神猶如淬毒,正死死盯著鄭仁。
半響,她笑出聲,譏誚道:“侯爺仍舊無法對付妾身,也就只能拿妾身身邊的人來出氣了,呵。”
鄭仁看到這樣的章氏,心中只感到無比快慰。章氏越恨,表示她心中越痛,正合他心意!
他神容舒暢,笑瞇瞇道:“對付你有何難的?你最倚重的心腹,本侯想打便打,想殺便殺。倒是你,救她不得。如此,你又何能耐呢?”
說罷,他睥睨地看了章氏一眼,像看著卑微螻蟻似的。
一個滿腹詭計的毒婦罷了,他只稍稍騰出手就可以捏死了!
章氏聽了,腦中出現了章媽媽渾身是血的樣子,只感到心頭痛不可擋。
鄭仁說得沒有錯,她無可奈何,她救不得!
她從佛堂急奔到這里的時候,章媽媽已在受罰了,那一下下“啪啪”的聲音,重擊在她心里,幾欲讓她心裂。
她呲牙裂目欲沖前,卻被幾個婆子牢牢拽住,她根本動彈不得,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章媽媽受盡折磨……
鄭仁想要的,便是這樣將她的心一片片剜出來,那比殺了她更暢快淋漓。
鄭仁恨她,為了妾室庶子,恨了她一輩子!他沖著她來便好了,為何要禍及章媽媽?
章氏將眼中的淚逼回去,然后問道:“妾身只是不知,又做錯了什么,竟令得侯爺如此惱怒?”
她之所以還沒有離開,就是想知道為什么!
她出佛堂已有好幾個月了,鄭仁并沒有將她放在眼內,為何會突然出這樣的狠手?
鄭仁污蔑章媽媽偷了侯府印鑒,還在章媽媽房中找到了這印鑒。印鑒是侯府的象征,偷印鑒便是大罪,才有了慎行堂這一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鄭仁就是想打殺章媽媽而已。
“章氏,本侯只是想告訴你,你那些鬼蜮伎倆,還是乖乖爛在肚子里,少用來對付二房!挑撥離間,陰險惡毒,你就只會這樣了!”鄭仁惡狠狠地道。
說罷,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章氏走近。
“本侯就是要讓你嘗嘗救不得的滋味。你以后最好安分守己,別忘了,除了章氏,你身邊還有別的人!”他湊近章氏的耳邊,細聲說道。
這么近,他眼中的陰鷙更加明顯了,似永不消散。
章氏眼睛微微一縮。她身邊重要的人,除了章媽媽,就只有衡姐兒了!
“鄭仁,那是你嫡親的孫女!”章氏難以置信地低吼一聲。
三年多前,鄭仁就以鄭衡姐弟威脅她,沒想到他們兩個已入了禹東學宮,鄭仁仍會如此。
章氏以為鄭仁不能再狠了,卻還會更狠。
鄭仁厭惡地看著章氏:“本侯膝下四子,何曾缺過孫女?再說,本侯沒有一個教唆別人的孫女!”
聽了這些話,章氏恍然大悟。
挑撥離間、教唆……鄭仁這是將二房謝氏、伍氏落胎的事算到她頭上了?
還有教唆,衡姐兒教唆!莫不是迢哥在觀雅院吹笛之事?
原來如此,鄭仁這是為他庶子討公道來了!
一個人的心到底有多狠,才能給做這些事情?她為過去所做的錯,已經付出足夠的代價了,他要怎樣才肯罷休?
章氏心中怒氣翻滾,她拼命壓抑著自己,最后竟柔柔一笑:“侯爺這個提醒,妾身永不敢忘,多謝了。”
說罷,她不等鄭仁回應,便轉身離開了幽暗陰森的慎行堂。
此時,風聲吹過慎行堂,仿佛誰在嗚咽嘆息: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閑章院內,府醫朝滿臉冷肅的鄭衡搖搖頭,忙不迭地離開了。
章媽媽傷得太重了,府醫根本就沒有辦法。――鄭衡總算知道鄭仁為何會挑傍晚發難了,晚了連大夫都請不到。
鄭仁非要了章媽媽的命不可!
鄭衡本想讓盈知出府將大夫帶進來,可是盈足黯然阻止了:“姑娘,不用請大夫了……”
不用請大夫了,章媽媽脊椎已被打碎,肋骨插進心肺,神醫來了也救不了。
章媽媽唯剩一口氣,只等著章氏回來而已。
就在盈足說完話之后,章氏便回到了。她顯然是奔跑回來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喘著粗氣。
章氏走到床邊,小心翼翼握著章媽媽的手,輕聲說道:“阿蘭,放心吧。”
放心,是放什么心呢?
章媽媽眼皮動了動,仿佛想用力睜開眼,可是才睜到一半,眼皮又緩緩合上了,氣息越來越弱,最終完全沒有了。
章氏感到手中一沉,已干了的眼睛立刻涌出了眼淚。淚水滴在章媽媽猶血跡斑斑的手上,泅濕了凝固的血跡,化成了血水……
邊上的佩彤撲到章媽媽的身邊,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霎時間,房間內只聽得見哭聲,充滿了無法排解的傷痛。
見到這情景,鄭衡微微紅了眼。章媽媽之于章氏,就像云端之于她,她想起了當初跟著她去千輝樓的章媽媽。
章媽媽辦事穩妥,鄭衡雖沒有過多關注她,卻知道閑章院少不了她,丫鬟們都服章媽媽的管教,對待章媽媽就像長輩一樣。
如今,章媽媽死了。
她死,是因為偷永寧侯府的印鑒,死于侯府慎行堂的戒罰。慎行堂懸掛天道有常人心無私對聯,卻捏造罪名打殺了無辜章媽媽。
章媽媽之死,不是因為偷了印鑒,也不是因為受了章氏牽連,而是因為……鄭仁不仁!
永寧侯府的掌權者,勛貴家族的當家人,為了種種私怨打殺了一個下人。
泄憤也好,警戒也好,鄭仁殺章媽媽,就是為了給章氏看的!
重生而來的鄭太后,也看到了……
這時,大哭不止的佩彤直起身子,猛地跪在了鄭衡面前,嗚嗚不斷。
好不容易,她才略略平靜,大哭道:“是三少爺!今日只有三少爺來過閑章院,印鑒一定是他帶來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這個原本膽小怕事的丫鬟,竟帶著深深的怨恨。
是了,佩彤無父無母,待章媽媽如同親人。
鄭衡愣住了,隨即雙眼微微瞇了瞇,三少爺,迢哥兒?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