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回到廣州了,感謝大家的關心!)
裴定是御史臺的官員,他的親隨,傅日芳自然見過。在南景接到裴定親隨的拜見帖子,他也不甚意外。
他對這些世家的本事,他還是略知一二的。看在裴定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他見了既醉,也額外開恩,答應了其要求,允許其將一個懂醫術的小廝進入使館照顧裴定。
當中必然也經過一番檢查,但有了傅日芳發話,事情就好辦多了。說到底,大宣使臣現在憂心忡忡,也沒有心思在此事上為難。
畢竟現在裴定身受重傷,這個憐憫之情,他們還是有的。
于是鄭衡便這么進了使館,回到了她曾經住過的地方。越是走近一步,她的心跳得便越是厲害,腳步也就越是遲滯。
仿佛,只要踏進了原來的房間,就有什么不一樣了。
雖則腳步遲緩,但她卻沒有停下來,就這樣一步步來到了門外,也不曾有片刻停頓,就抬手輕敲了敲門。
房間內還有另外的人,但鄭衡第一眼就見到了裴定,每一眼都只看到裴定。
此刻將近酉時,太陽將下未落,橘色柔和的眼光灑了進來,正巧落在裴定的身上,就像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光,而他就這樣靜靜躺在那里,似乎有一種神仙眠臥的意味。
但鄭衡沒有感受到靜謐的美好,只感到一陣心驚。裴定的臉色,實在是太白了,連唇色都是如此。
這哪里是什么神仙眠臥,分明是受傷過重難以醒來!
她再一次感受到那種揪心的感覺,但眼中的茫然少了許多。這一次,她隱隱約約看清了自己的心,她的心,現在正在擔心裴定,毋庸置疑。
她步步朝裴定走近,不由得想起了在鴻臚寺外的那一幕。
那時候,裴定臉色沉了下來,說鄭姑娘你將自己看得太輕了,他說得那么認真,眼中有無盡深意,隨后伸手為她拂去了肩上的嫩葉……
她忽然就懂了,懂了裴定當初沒有說出口的話語,懂了他未曾完全表露出來的擔心。
原來,裴定將她看得這么重。他對她,不只是盟友伙伴而已……比盟友伙伴更重要,會是什么身份呢?
此刻她的心也一樣,她對裴定的擔心,已經超過了對盟友伙伴的擔心,如果裴定不是她的盟友伙伴,還能有什么身份呢?
她看向了裴定,他依然那么安靜地躺著,并不能像過去那樣笑著與她相對,也不能與她共同推敲這疑問,更不會眼中滿是溫柔地喚她鄭姑娘。
當她終于在裴定身側站定的時候,模模糊糊想到了一個答案,卻并不確定。
但她來不及想更多了,因為房間內響起了詢問的話語聲。
“你既然來了,就好好照顧裴大人,大夫說裴大人隨時會醒來。”有人這樣問道。
鄭衡這才恍覺房間內還有另外兩個人。他們是使團的低階官員和守衛,奉傅日芳的命令守在這里。
她的神智迅速回籠,微低著頭回道:“我……小的知道了。”
這兩個人點點頭,只吩咐鄭衡用心照顧裴定,便沒有再說什么了,當然也沒有離開。
他們守在這里,一是為了等候裴定醒來,二是為了守護裴定,以防有人再次對其不利。可惜,裴定到現在還沒有醒來,他們就只能一直守下去。
鄭衡朝他們躬了躬身,在看到裴定額頭有些汗跡后,便端來了一盆熱水,打算為他擦拭額頭。
她少時遭逢家變,曾跟隨老師四處游歷,這種照顧人的活計,她還是會的,還相當熟練,倒也沒有引起這兩個官員的懷疑。
她邊輕柔擦拭著,邊打量著他。他依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暗影,臉色依舊無比蒼白……這樣的他,竟讓她有了絲絲心疼。
她瞳孔微微一縮,動作也頓了頓。心疼,其實對她來說不陌生。她心疼過許多人,老師、至佑帝、錢皇后……但裴定不是她尊敬的長輩,也不是她扶持的后輩,因此她知道現在這種心疼與過去的不一樣。
擔心過甚、絲絲心疼,她對裴定的心情,實在與她為人心性大不一樣。究其原因,還是在于……
這時,裴定的眼皮竟然動了動,嘴唇也輕微翕動,一下子就吸引了她所有的心神。她什么都來不及想,只一瞬不動地看著裴定,目光滿是驚喜。
他要醒來了?一定是,一定是!
裴定的動作更明顯了,眼皮也張得更開了。在再一次半開半合之后,他終于完全睜開了眼睛。
裴定尚處于混沌狀態,他只感到身體無比沉重,手腳都動彈不得,映入眼簾中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只知道有人影晃動。
待他終于能看清楚的時候,便看到了一雙靈動的眼睛,那臉龐也是自己熟悉的、深深地印在心上的,這是一張乖巧小廝的臉。
但他知道,在層層遮掩下,這張小廝的臉是何等漂亮,擁有這張臉的姑娘又是何等令他悸動。但他知道,這個姑娘已經離開了,盡管他這么希望她能留在身邊。
他想起來了,周慕古說使館中有安排的大夫,于是他狠下心,讓周慕古刺了他數劍,當然刻意避開了要害,然后再往身上潑了一瓢雞血,造成了這種可怖的效果。直到被使館守衛發現抬進來的時候,他還是清醒的……
使館大夫給他開的藥,只是讓他睡著了而已。現在還是夢里吧,他看到阿衡在身邊,看到了最想見到的場景,要是真的就好了。
可是這個夢未免太真實了,他竟然還能聽到阿衡驚喜的聲音,隨后還感受到阿衡在小心翼翼地碰觸他的額頭。
果然是在做夢,阿衡怎么可能會這么做呢?
他閉了閉眼,再一次睜開時,還是見到了魂牽夢縈的身影。而且,還看到了另外兩個官員,他知道他們是誰了。
他想瞪大眼睛,卻做不到,只有心中驚愕不已:這……這一切都是真的?
PS:唉,裴定醒得早了一點,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