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茶肆的茶客們交頭接耳的聲音被春風卷到少女耳畔。
千蕎望著那隊鸞鳥銜珠紋的鎏金馬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吊墜。
“墨家少主失蹤萬余年，回來竟連親爹都不認，前日在族會上一劍挑了老龍王的龍紋玉椅，說是要重立家規…”
“噓！”鄰座老者慌忙擺手，“沒瞧見輦上的鎏金紋章？如今墨家可是這位新主說了算。”
車隊行至街角時，最前方的靈馬突然揚起前蹄長嘶。
千蕎望著那匹通體雪白的龍馬，瞳孔驟然收縮，它額間掛著的那枚紅色中國結，分明與當年她送墨昀的那枚劍穗一模一樣。
“吁——”
趕車人勒緊韁繩的剎那，華貴的轎廂簾幕被罡風掀起一角。
千蕎心中一滯，轎中之人正握著她縫制的平安符，漫不經心撥弄著那截未完工的流蘇。
“墨昀？！”
她脫口而出的瞬間，轎廂內的人抬眸望來。
四目相對的剎那，千蕎卻只覺心臟如墜冰窟，那雙曾映著她倒影的斜長鳳眸，此刻清冷如霜雪，仿佛從未見過她。
“何人喧嘩？”
身著墨色蟒紋錦袍的男子負手踏出轎廂，腰間玉牌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千蕎望著他頸間若隱若現的龍鱗紋路，突然想起冷顏曾說過的話：“當龍之力侵蝕神智時，最先遺忘的是最珍視的東西。”
“認錯人了。“
墨昀淡淡開口，指尖撫過平安符上的針腳，眸中閃過一絲困惑。
他將平安符隨手拋給隨從，轉身時龍紋大氅掃過少女的衣袖，帶起一陣腥甜的血氣。
“少主，該去宗祠祭祖了。“
管家模樣的老者上前低語，墨昀略一頷首，不再看旁人，只隨手揮了揮，車隊便繼續前行。
千蕎緩緩蹲下身，撿起地上被遺棄的平安符。
指尖撫過被龍血染透的福字，恍惚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條幽深的小巷。
那個會因為她隨口的一句謊話，眼中便盛滿了疼惜的男子，似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晶瑩的淚珠無聲的滴落，在青磚上繪出半朵未開的菩提。
千蕎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回的家，甚至連晚飯都沒吃兩口，便又渾渾噩噩的回到了閨房。
用被子將腦袋蒙住，好似只要這樣，心中的那份令她感到窒息的疼痛便能減輕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少女緩緩進入夢鄉。
夢里，她好似回到了詭冥宗設在北洲的那處分部，依舊是那座詭靈閣里，男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千蕎，若是我突然對你很兇，你會不會…”
然后她看到自己做著掐脖子的耍寶動作，說：“兇？再兇能有你掐我脖子的那次兇嗎？”
而男子眼中有她看不懂的苦澀一閃而過，“那你可一定要記得，我再兇，你也不能嫌棄我！”
這其實已經不是墨昀第一次提起了，千蕎甚至都已經記不清他到底提過多少次。
好像他一直很在乎這件事，就好似知道未來會出現他對她態度不好的情況一樣。
“原來…你早就知道…是嗎？”
因為知道自己會失憶，所以才會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不可以嫌棄他，不可以丟下他，也不能…不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