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微風,鳥雀啁啾。
早起的仆人已經將庭院灑掃干凈,傳膳的丫頭們捧著食盒進了正院。
禮部尚書衣崇柏衣大人坐在桌邊吃早飯,并不時給弟弟夾菜。
他弟弟天生癡呆,人都叫他傻二爺。生得矮矮胖胖,完全是衣旭三十年后的樣子。
“東升還沒起嗎?”衣大人見夫人田氏走過來便問道。
“他昨天睡得晚,別等他了。”夫人說著也坐下來,順手給傻二爺拿了塊饅頭。
一旁的丫鬟給夫人盛了粥放好,田氏看了看衣大人身上穿的衣服又破又舊,忍不住全道“老爺的這件常服已經穿破了,換件新的吧!”
衣大人看了看,說道“不過是袖口磨破了,別的地方都還好好的,且能再穿幾年呢!”
衣夫人無奈地搖搖頭,他家老爺就是這么個節儉的人。說出去都沒人肯信,只說他是裝的。
和傻二爺不同,衣崇柏天生一副精明的樣子,就是因為這么一副面相,很多人看了都覺得他奸滑無比。
衣大人吃過飯去部里公干了,管家進來向田氏夫人請示道“有件事因為昨日太晚了就沒回稟夫人。”
田氏一邊叫人給傻二爺擦手擦嘴送回院子去,一邊說道“有什么事你說吧。”
管家道“昨天是玉家的人把大少爺送回來的。”
田氏聽了一驚,忙問“難道他在外頭闖了禍不成?”
“倒也沒有,”管家連忙說“只是咱們家的少爺近一年常常去玉家門前坐著,有時也會跟在他家的大小姐車后頭。如今他家大小姐已經許了人家,覺得這樣不太好,所以就……”
“好了,我知道了,”田氏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樣的確不合適。從今天起,就先別叫東升出門了,把他關在家里,過個把月他也就忘了。”
管家答應著去了。
衣夫人沉沉嘆了口氣,她拿這個兒子實在是沒有辦法。畢竟他是個傻子,講道理他也不懂。
眼看自己和老爺都年過半百,膝下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倘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真不知道他該怎么活。
玉家。
玉如璧收拾停當,帶著春雨出了門。
春雨還有些奇怪“這衣家的大少爺今天怎么沒在門前呢?”
坐車來到湖邊,下了車就讓車夫先回去了,告訴他快到午時再來接。
主仆二人在岸上的柳陰處站了沒多久,從那邊走過來一個大腳婆子,滿臉堆著笑說道“玉小姐,我們姑娘有事晚些到,船已經備好了,您先上去吧!這日頭有些毒,別曬壞了您。”
“那就有勞你帶路了。”春雨含笑向那婆子說道。
估計著白凈蓮要不了多久也就來了,因此便扶著自家小姐到船上去了。
而此時的白凈蓮卻帶著貼身丫頭從角門來到了周府。
白家和周家緊挨著,又是至親,所以就從中間開了個小門,為了走動方便。
周逸辰今日也在家中,在母親云氏房里說話。
白凈蓮常常來這邊,府里的人對她都熟悉,也無需鄭重通報,只笑著招呼道“表小姐來了,快請進!”
云氏見她來了,忙叫她坐到身邊來,說道“你有好些天沒來了,我們家新來了個廚子,做得好蘇州點心,正想著讓她們請你過來嘗嘗呢。”
“就知道姨母最疼我,”白凈蓮一向嘴甜,在長輩面前格外討喜“趕巧了,我也跟府里的廚子學著做了兩樣點心,雖然做的不好,可還是想讓姨娘和表哥嘗嘗。”
自從周逸辰和玉如璧定了親之后,白凈蓮就再也沒有糾纏過他。
她這個樣子讓周家人越發敬重和憐惜,云氏心中也一直覺得對她有所虧欠。
畢竟在她小時候,自己曾不止一次提過想讓她給自己兒子做媳婦。
雖然從來都是半開玩笑似的說,并沒有定準,可終究覺得自己食言了。
因此聽說白凈蓮親手做了點心,連忙說道“你這孩子最是心靈手巧,不過是太謙遜了,以我看必定是極好的。”
說著就讓丫頭從白凈蓮帶來的食盒里將點心取出來放在桌上,又叫重新沏了茶來。
雖然周逸辰此刻就在身邊,但白凈蓮對他卻并不多假辭色,臉上始終淡淡的,仿佛已經全然把他給放下了。
云氏嘗了一口點心道“蓮丫頭這手藝可真不賴,辰兒你也快嘗嘗。”
“其實這點心本來是做給玉家姐姐的,”白凈蓮一臉天真直率地笑著說道“我本來想請她今日游湖的,所以特意學做了這兩樣點心。不過玉姐姐好像有事出不來,我也就沒勉強。”
旁邊的周逸辰聽他提到玉如璧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其實自從上次和她相約出來游玩,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還盤算著近幾日再約玉如璧出來,只是還沒想好到哪里去玩兒。
如今身邊的人都羨慕他好艷福,畢竟京城第一美人可不是誰都能娶進門的。
“如璧那孩子也怪可憐見的,從小就沒了親娘,”云氏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們年紀相當,平日里多在一處玩,也能讓她開開心。”
“這可真是親婆婆,”白凈蓮抿嘴笑道“我知道了,過幾天就去找玉姐姐說話。”
“凈蓮啊,說實話,我一直遺憾沒有女兒,”云氏輕輕撫摸著白凈蓮的后背道“不像你母親那么有福氣,生了個你。如果我有你這么個貼心的女兒,真不知要高興成什么樣子。”
“從小姨母就最疼我,”白凈蓮順勢輕輕倚在云氏懷里,笑著說“我娘見天都說我不懂事,跟個傻大姐似的沒心沒肺。”
“你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云氏道“這么個好姑娘是上輩子積了多少德才有的福報。”
白凈蓮在周家吃過了午飯才回自己家,太陽火辣辣的照著,樹葉都變得蔫蔫的,有氣無力地垂在枝頭。
她沖了個涼,躺在床上無心午睡。
丫鬟焚起一爐沉香,用以驅散溽熱的暑氣,床幔低垂,被微風輕輕吹起又落下。
就如白凈蓮此刻的心緒,起起落落,難以平靜。
直等過了午時,什么動靜也沒有,她才放下心來,知道事情已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