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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車馬勞勞又一程

  越是生存在夾縫里的人,越是以利益為先,因為他們要活下去,且有了機會就要竭力擺脫眼前的窘境。

  夏姨娘就是這種人。

  她在趙家一直沒什么地位,大太太強硬,時常作踐她。

  老爺有了小姨娘,自然也不寵愛她。

  她勢單力孤,只能受著。

  其實小姨娘生了兒子,最失落的就是她了。

  大太太可以把孩子要過去,因為她正室的身份擺在那兒。

  小姨娘也不會吃什么大虧,就算會被趕到莊子上去住,將來孩子大了也不可能不認她,又何況還有老爺為她做主。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那個怪物似的人闖進她的屋子里,夏姨娘縱使滿心怨懟,也沒有機會報復。

  當她乍著膽子跟那個怪物談判的時候,忽然間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借刀殺人的好法子。

  為什么不讓他去殺了大太太呢?哪怕自己不能因此翻身,起碼也能吐一口積壓在心中許久的悶氣。

  倘若時機好,老天爺保佑,小姨娘命短死了,自己未必不能扶正。

  于是她便說大太太對小姨娘不懷好意,不管這怪物為了什么要幫小姨娘,只要能借他的手除去大太太就夠了。

  夏姨娘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鼓動了他,那怪物離開之后,夏姨娘就想著自己要撇清關系。

  于是假裝起夜扭了腰,大張旗鼓地折騰了半晚。

  她這一招也算高明,最起碼把自己擇干凈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傳來大太太的死訊,誰都不知道夏姨娘把被子蒙在頭上笑了多久。

  她只覺得這么多年壓在自己頭上的一座山被搬走了,終于能抬頭看到湛湛藍天了。

  她當然不想真兇暴露出來,因為那樣有可能牽涉到自己。

  但沒多久,小姨娘身邊的丫鬟就見到了黃仙姑。

  夏姨娘做賊心虛,就想著黃仙姑會不會還要置自己于死地?

  有可能他醒過腔來,認定自己對小姨娘也有威脅。

  夏姨娘怕的要死,想來想去便謊稱黃仙姑要殺了自己,這樣一來,自己院子里就會有更多人把手。

  她這么做其實是弄巧成拙了,因為太多巧合放在一起,往往就是刻意為之。

  她沒想到自己撒的謊被蘇好意識破了,更要命的是,那個怪物居然主動投案,交代得干干凈凈。

  說自從那天被府里的丫鬟撞見,他翻墻逃出去摔壞了腿,從此就再也沒進過趙家了。

  夏姨娘沒辦法抵賴,到頭來只得低頭認罪。

  日頭被烏云遮住了,但沒有下雨。

  氣氛沉悶壓抑,讓人的胸腔憋悶極了。

  蘇好意站在桌旁,看司馬蘭臺給小姨娘號脈。

  小姨娘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大概是年輕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因為生了兒子心情好,被伺候得也精心。

  她的臉已經恢復了六七分血色,臉頰也比之前圓潤了許多。

  當然了,司馬蘭臺的醫術功不可沒。

  “恢復的很好,藥也暫且停一停,不需要再吃了。”司馬蘭臺叮囑道:“以后只要不過度操勞,不大喜大悲,就不會有事。”

  “多謝神醫了,若不是你們,我早就過了奈何橋了,”小姨娘的感謝誠心實意:“孩子也沒事了吧?”

  “這孩子先天弱,照顧他要格外精心。”司馬蘭臺道:“也不必過于擔心,等他會走了之后也不要太嬌養,反倒不利于長大了。”

  這時奶娘抱著孩子進來了,對小姨娘說道:“小少爺吃完了奶還是不肯睡,多半是要找您抱呢!”

  小姨娘滿臉堆笑,把手伸出去,說道:“那就讓我抱抱吧!見天的抱著,把他都抱淘了。”

  孩子原本有些哼哼唧唧的,到了母親懷里立刻就安靜下來。

  烏黑的眼珠緊盯著小姨娘的臉,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瞧瞧,這就要睡了。”小姨娘挨了挨他的臉,愛不夠似的:“睡吧,睡吧,拍拍你。”

  蘇好意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五味雜陳,但到底有一絲慰藉。

  不管怎么說,事情到這一步還有人是快樂的。

  案子水落石出,趙老爺雖然不好受,但心里的石頭也算放下了,最起碼對太太的娘家人有了交代。

  那個黃仙姑認罪畫押之后,被關進監獄里,當天夜里就死去了。

  司馬蘭臺說,他得的是一種皮膚病,但病因卻在血液里。

  沒有人知道他和馬婆婆之間的關系,自然也不知道他其實是小姨娘的生父。

  夏姨娘不但唆使別人殺人,更是以下犯上,被判了斬監候。

  趙太太的葬禮辦的很風光,在葬禮的第二天,趙老爺準備了豐盛的宴席,給蘇好意和司馬蘭臺餞行。

  席上說了許多感謝的話,又奉上不菲的診金。

  這天夜里,外頭下起了雨,雖然不大,卻下了整整一夜。

  在這雨夜里,黃仙姑的尸體被扔進了亂葬崗。

  夏姨娘吊死在了牢房里,早晚都是死,她不想再受煎熬了。

  趙老爺,歇在小姨娘房中,他也累了,有個人陪著總好過孤孤單單。

  蘇好意睡得很熟,只要聽到雨聲,她的睡意就變得格外沉重。

  司馬蘭臺將幾個醫案整理好,馬婆婆弟弟的病癥他也記錄下來,留到以后去細細琢磨。

  第二天一早天就晴了,蘇好意精氣完足,起身穿衣洗漱和司馬蘭臺告別了趙老爺,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馬車經過江邊的時候,那里起了一座新墳。

  蘇好意見那簡陋的墓碑上刻著“耿久涓之墓”幾個字,不禁說道:“我記得馬婆婆說過她娘家姓耿,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她兄弟的。”

  馬車很快就把白山鎮遠遠地拋在了后面,蘇好意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待了半個月的小鎮,不知有生之年還會不會再來。

  他們的到來使得這鎮上許多人的命運發生了變化,小姨娘和趙家的孩子獲救,卻讓趙太太和夏姨娘搭上了性命。

  蘇好意并不后悔,她沒什么可后悔的,只是覺得冥冥中的宿命是那么奇妙。

  “在想什么?”司馬蘭臺拍了拍她的頭:“把錢收好,到了城里都換成銀票。”

  “師兄,我不想學醫了,就幫你管錢吧。”蘇好意信口胡說:“過個三年五年的,手上有老大一筆錢,我就偷偷跑了,找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揮霍去。”

  “想揮霍就揮霍,沒必要躲著。”司馬蘭臺道:“花完了我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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